第28章 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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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將箱子遞給韻釀,清晨的光最暖,輕易將屋子照亮,讓她看得清阿孃的悲。

芳華轉身打算離去,她想,這是獨屬於阿爹和阿孃的時光。

韻釀卻攔住她,“囡囡,隨阿孃一起看吧。”

太久了,她需要一個他們故事的傾聽者,來幫她減輕心底爬出來的痛和苦。

他們的囡囡是她唯一的藉慰。

芳華點頭,上了炕,靜靜看著韻釀打開了木匣。

鎖開後,外麵的木壁從兩側拉開,像打開了一個小房間,裡麵出現三層抽屜,做工同樣精緻。

這似是女人的妝奩,但裡麵放的卻和妝容冇什麼關係。

第一層打開,抽屜被隔成四個大小不一的格子,應該是用來放胭脂水粉的。

格子裡麵確實放了些小木盒,小巧玲瓏可愛得緊。

芳華迫不及待想看看裡麵是什麼,但又不動聲色等著阿孃行動。

韻釀拿起第一個正方形小盒子,打開,映入眼簾的是10顆圓潤飽滿的東珠。

可惜韻釀不識貨,隻覺得是些普通財物。

芳華卻是貴婦圈裡混過的,“阿孃,這是東珠,很珍貴,隻有皇室裡最尊貴的幾位才能佩戴!”

韻釀擰眉,“那他送這東西作甚?”

芳華想了想,她阿爹能戰死雲中,還隻能葬在這裡,肯定不是皇室的人,那這些東珠大概就是家族傳下來的財產。

芳華自覺幫著阿爹說些好話,“阿孃,東珠象征美麗尊貴,阿爹送東珠大抵是覺得阿孃是阿爹心裡最美最好的。”

韻釀聞言一笑,“哪裡來的最美最好,我見他時,正在比武場上被鄭安寧打得狼狽不堪,後來哪次見麵不是和他劍指鼻子。”

“阿孃和阿爹是歡喜冤家?”

“算不上,阿孃看上了他的美色,總想欺負他,但又欺負不過,所以在他麵前總有些狼狽就是了。”

說完,將那東珠仔細蓋好放回原處,拿起第二個格子裡的小盒,這個小盒不同於前麵那個是同紅木匣一樣的紅木做的,這個是用紫檀木做的,打開盒子,一對翠綠的鐲子擺放其中。

這次芳華自覺出口了,“阿孃,這鐲子水頭極好,是頂級的祖母綠,怕是都能當傳家寶的。”

說完想了想,古代婆媳相傳的多是鐲子,這怕不是就是傳家寶吧。

“阿孃,我覺得阿爹像在和你求婚似的。”芳華不禁開玩笑說道。

韻釀卻是聽了一怔,卻是放好鐲子,立即打開了第三個用黃花梨木做的長木盒。

木盒裡是隻木簪子,用料也是黃花梨木,散著淡淡香氣

簪子樣式再簡單不過,雕的人手法算不上好,但表麵卻打磨得光滑。

韻釀卻改了見到東珠和鐲子放下的果決,手指細細撫摸著簪子,感覺簪尾下有些紋路,她翻過細看,上麵是熟悉的字跡,刻著“吾妻”。

韻釀眼眶再忍不住盛了滿眼淚水,嘴角卻是傻笑,“你阿爹定是偷懶了,他那時候總說我名字難寫,我還當他專氣我來了,便吼著他說我韻釀這名字可是祖父想了半年才起的,是酒中有韻之意,他再詆譭我就要打他的。”

芳華似能看到年少的夫妻吵鬨的畫麵,“那阿孃打阿爹了嗎?”

韻釀失笑,“他慣會說俏皮話的,哪裡肯給我機會欺負了他。”

韻釀拿著木簪遞給芳華,“囡囡,幫阿孃簪上吧。”

芳華接過簪子,鄭重而輕柔地為阿孃簪上她的愛人對她的愛意。

芳華下地取過小銅鏡,端給阿孃看。

韻釀輕撇著頭,看腦後的簪子,很美很美。

芳華放回鏡子,又爬上炕,繼續等阿孃開盒。

韻釀也不是磨嘰的,利落拔開了最後一個圓筒的塞子,這圓筒同樣是紫檀木做的。

芳華好奇在筒裡是什麼,眼巴巴看著。

韻釀卻好像知道是什麼一般,在旁取了匕首,割了自己的一縷青絲,然後倒出桶裡半綰的黑髮,將兩者合二為一。

芳華覺得此刻的阿孃像是要出嫁的新娘一般,鄭重地將自己的一生與夫郎的一生捆綁在一起,永不分離。

她忽然就明白了,原來這是一場阿爹早已為阿孃準備好卻冇趕得及進行的一場婚禮。

而今,新人隻有阿孃,而她是唯一的見證者。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前句雖遲了許多步,但後句卻是一直在的。

韻釀結好發,將髮絲放進圓筒內,又放回抽屜裡。

芳華見韻釀要關抽屜,卻是快手攔著,看著阿孃像一位見證者一般說道:“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禮成!”語氣鄭重且莊嚴。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時隔多年,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可惜她的夫已經泯滅於世,可幸她努力生活這麼久,終於要去見他了。

韻釀與芳華對視一笑,接著打開了第二個抽屜。

這個抽屜卻是冇有隔開,是個獨立大開間,隻一封紅得耀眼的婚書放置其中。

芳華和韻釀早已猜到阿爹留下這匣子所為何事,並冇有多驚訝,但韻釀仍是如捧珍寶般展開這一紙婚書。

長安薑家薑雁行致雲中薑家薑韻釀:

餘身世飄零,無歸無依,幸上天垂憐,得遇歸依。

汝英勇爽朗,姿容玉立,心有明珠,生攜靈犀,世上獨一,餘慕之羨之。

今餘願娉汝為婦,托付中饋,餘生相安。

若汝亦心悅於餘,則

嘉禮初成,良緣遂締。

情敦鶼鰈,願相敬之如賓。

祥葉螽麟,定克昌於厥後。

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永結鸞儔,共盟鴛蝶。

此證

書尾,行雲流水般的薑雁行三個字上一個顯目的紅手印。

旁邊同樣字體的薑韻釀上卻是純白如新。

原來阿爹阿孃真的並未成婚,那她的由來……

少男少女的情不自禁嗎?

可古代自來兩姓不可通婚,即使是長安薑氏和雲中薑氏,也是不行的,這可能就是為什麼阿爹直到最後才求婚於阿孃,是給阿孃的念想吧。

韻釀卻是看了婚書沉默不言,若汝亦心悅於餘……

這人到死也犟得像頭驢,不肯說句他歡喜她,總要多繞個彎。

罷了,既已知其意,她便多多寬容於他。

他既歡喜她,也不枉費她年少時勾引一場。

芳華見阿孃心緒看著無甚起伏,便放下心來。

阿爹已往,這婚書早已失效,如今不過是給阿孃的一個念想,阿孃心懂就好,若再因此引起傷心,得不償失。

韻釀小心將婚書折回原樣,放回抽屜,拉開了第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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