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己過,夏日盎然。
街上人潮洶湧,馬車一路顛簸,待殷九墨昏昏欲睡時,忽爾一陣天旋地轉,之後便安靜下來,顯然是己經到了目的地。
小廝跳下馬,撩起門簾,輕聲喚道,“小姐,安國公府到了。”
殷九墨睡眼惺忪,一連打了兩個哈欠,在其攙扶中起身踏下馬車。
這時日頭較盛,刺眼的光線晃的人發暈,待稍稍緩了緩神,牌匾上刻著的‘安國公府’幾個遒勁大字便映入眼簾,一看便氣勢非凡,尊貴無比。
還未日上三竿,府口便己聚集了些少郎少女,她們各個氣宇不凡,衣著華貴,帶著兩三個隨身侍奉的婢子,女兒家掩扇說笑,男兒郎高談闊論,好不熱鬨。
殷九墨將燙金請帖遞給管家,還十分溫婉的道了聲,“有勞。”
接過請帖,管家點頭還禮,立馬做了個“請”的手勢,隨後便舉聲吆道,“寧陽侯府千金,殷九九,殷小姐到!”
聽聞這名,眾人都好奇的朝這邊望來,實並非關注美貌,而是……這個殷家小姐有些奇怪,聚會時都帶著一張笑麵狐麵具,當然這次也不例外,據說是得了一種怪病,見不得些許光,尋遍名醫都束手無策,因而每次都會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
所以除了殷侯府的人外,誰也不知道這殷小姐的真實樣貌。
“你說這殷九九長什麼樣子呀,甚至連個畫像都冇有。”
一個貴女小聲談論。
“不知道,言語間倒應是個知書達理的美人。”
另一個貴女回。
“哈哈哈我看啊,可能是天生貌醜,才把自己遮的這麼嚴實,不然我怎麼從冇聽說過這等怪症?”
貴女戲謔道“噓,不可多言,彆被聽到了,那可是侯爺的獨女。”
另一位趕忙製止。
殷九墨聽到了她們的議論,可並未多說什麼,她向來喜歡暗地使壞。
隱藏真實容貌和名字也是為了方便以後行走江湖,畢竟她可是號稱五大門派裡最為神秘的淩月閣小閣主。
江湖中有五大門派,分彆是淩月閣,長青門,五毒教,青燈坊和古門山莊,五大門派目前是相互製衡的狀態,既不對立,也不合作。
國公府不愧為長安第一府邸,古藤老樹,小橋流水,景觀別緻,應有儘有。
似乎來到的並不是一處宅院,而是園林古蹟。
“殷小姐,這邊走。”
指路丫鬟邊走邊遞來各色茶點,“小姐若累了,便歇一歇,吃點點心罷。”
“不必,我不累。”
不多時,便來到了一座庭院。
溪水潺潺,順著層層疊疊的假山流下,旁側擺著幾張宴桌,案上佈滿琳琅美食,瓊漿玉露,一位少女正在桌邊與他人攀談,見到殷九墨,便興沖沖的跑來。
“小九兒!
好久不見。”
她語氣十分欣喜,圍著殷九墨打起了轉,“這身華裳甚美,耳墜子我也很是喜歡。”
這位少女,便是國公府的東道主,國公爺的三女,季念念。
她柳眉杏眼,身穿湖藍色留仙裙,外披輕紗罩衣,一顰一笑一派大家閨秀。
不過兩盞茶的功夫,眾人己紛紛落座,男女分開各圍一桌。
推杯換盞之際,興起作詩賦詞,言笑晏晏,無不風雅。
此時不知是誰提了一句,“沈道長今年還是不來嗎?”
季念念立馬低下頭去,臉上泛起了一抹紅暈。
“是哪個沈道長,是長青門的那個沈道長嗎,還是哪個?”
有人細問。
“當然是長青門的沈知行了。”
“早聞沈道長仙風道骨,心藏濟世慈悲,早己看破俗塵,又怎會來此遊樂之地。”
“但是他一首勾著咱們之中某位姐妹的心神呢!”
說完這話,有幾位貴女相視一笑。
“是誰是誰?”
這下,季念念乾脆用蒲扇藏住了臉,拿帕子蘸濕茶水,在麵頰上輕拍了拍。
聽到沈知行這個名字,倒是挑起了殷九墨的興趣,她環視一圈,最終把目光停在季念念身上。
噢——~,原來她的心肝寶貝狐狸精,也勾著彆家女子的魂呢。
“我聽說沈道長也頗為精通醫理,什麼奇難雜症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可以請他為殷妹妹把脈治病。”
話一落地,其他人的目光齊齊朝殷九墨看去。
“是啊是啊,殷姐姐被怪症困擾多時了,應該去請沈道長看看。”
許多人跟著附和。
殷九墨剛想回絕,不料卻被季念念搶先一步。
“我……我前兩日也特意給沈道長髮去了請帖,帖中強調了殷妹妹的病症,但是眼看這個時日了,”季念念抬眼看了日頭,隨後失落道,“估計沈道長不會來了。”
公子貴女府中舉辦的遊園會向來隻邀請名門望族或有頭有臉的人物,而殷九墨的大小姐身份給人的印象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不可見光,因此麵對茶話聚會她便能推則推,自然會錯過許多女子之間的帕子話,也冇什麼有交情的朋友。
就連與季念念也止於點頭之交。
那為什麼季念念會如此為她儘心儘力的去請沈知行呢?
恐怕傻子都能猜出來吧。
殷九墨愈發覺得好玩了。
“小姐小姐,沈道長來了!!”
突然,有小廝急急趕來傳話,順著指向,一道高大頎長的身影踏青而來。
他溫雅從容,光風霽月,一襲青衫在身,衣邊染了幾瓣落花。
積石如玉,列鬆如翠。
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殷九墨僵了一下,緊了緊麵具。
“沈道長……”“真的是沈道長?”
“他怎麼會來?”
“他就是沈知行嗎,生的真好看,以前隻聽他人言,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季小姐。”
沈知行微微頷首,也對在座的貴女公子表禮。
季念念喜極望外,但又剋製矜持道,“沈哥……沈道長。”
終於,她終於等到了自己的沈哥哥,雖然並不是為了她而來。
自打從西歲時便與沈知行在府上相識,剛開始,她並不喜歡這個臟兮兮還孤僻倔強的孤兒,也不理解為什麼父親要收養他,因此從來不與之說話,在他被兄姐欺霸時也從不出手製止,隻在一旁默默看著。
那時的季念念討厭沈知行,討厭他分走了父親的關心。
後來,他走了,她卻時常惦記了。
惦記他從湖中救她,從惡犬中保護她,為她烤紅薯,替她撚去發上的落花……她心悅沈知行到快走火入魔。
可他卻無絲毫迴應。
“是來為殷妹妹看病的嗎?”
一句話,把季念唸的心緒扯了回來。
“對……對,沈道長,你快幫殷妹妹診一診罷。”
她牽起殷九墨。
“殷妹妹,這是沈道長,你放心,他的醫術非常高明,肯定能治好你的。”
殷九墨麵上絲毫不慌,“見過沈道長。”
沈知行似乎並未察覺到有什麼不對,“若姑娘用完膳了,便請季小姐提供一處廂房。”
“好。”
季念念應了。
驀然,宴中的一位貴女臉色鐵青,滿頭大汗,猛的吐出一口鮮血,止不住的叫喊道,“好疼……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