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宮變

深夜的永和宮,如同一個巨大的怪物,靜靜地臥在月光下,它的影子在宮殿的石磚上拉得長長的,彷彿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突然一道急促的聲音撕開黑暗,打破沉靜。

“娘娘 …娘娘…不好了 、不好了…”碧琴連摔帶爬的爬進永和宮,爬跪在地上,顫抖的抬頭望向屋內女子。

月光透過窗台灑在屋內,一個身著一襲絳紫色宮裝的女子,端坐在妝台前,慢慢地梳理著自己的頭髮,頭髮如緞子般披在華服上,其中雖參著點點銀絲,卻絲毫不影響她的美。

屋內隻在妝台前點了一盞燈,跳動的燭火映在她的眼裡,橘紅色的火苗舞動著明明滅滅,為她的麵龐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碧琴看到此景,吸了一口氣,強忍著身體的顫抖帶著哭腔說到 “娘娘…大殿下…大殿下在盛德門被、被誅殺了…”女子手中動作一頓,繼續梳著髮絲,看著鏡中的人,鏡中人己不再年輕,雖常年養尊處優,但歲月還是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細微的痕跡。

一雙杏眼早己看不見曾經的清澈、純真,眼眸如一潭死水一般無波無瀾。

做這件事的後果她一早就想過了,無非是萬民朝拜、無儘榮華或是眼下這般結局,她以為聽到這個訊息,她會心痛如絞、失聲痛哭,可她哭不出來,她終究不是小姑娘了,心早己如磐石般堅硬,就算親兒子被殺,也不過輕歎一聲。

“哎…罷了…成王敗寇,終究是人算不如天算,過來為本宮梳頭罷,我想去見見姐姐”碧琴顫抖的想從地上起來,但是腳下發軟,試了幾次才起得身,腳步虛浮的走到女子身邊接過梳子,隻不過她的手抖得不成樣子,女子順勢握住她的手說道。

“不必害怕,你我主仆多年,我不會讓你跟著我受罪,我會與姐姐說給你個好去處,她那人最是心善,答應的事不會食言”“…小姐…奴婢自是要跟著您的”碧琴哭道。

女子拍拍她的手示意為她梳頭。

碧琴拿起梳子為女子梳起頭來,玉梳從發頂梳至髮尾,她家娘娘髮質真好啊!

柔軟光滑,通順無結,無論家世、才情亦或是容貌,都是頂頂好的,怎落得這般下場。

碧琴默默流淚為女子盤發,盤好髮髻,將珠釵依並插好,便退至一旁,女子看著鏡中雍容華貴的美婦人,勾唇一笑。

抬起手,碧琴趕緊上前扶起她,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門。

今日她把永和宮裡的宮人都遣開了,那些自以為是的聰明人,自打皇帝身體垮了的那天起,個個巴巴的湊到她跟前拍馬溜鬚,看得她著實厭煩的緊。

在他們看來,皇後母族式微,父親不過是正二品禮部尚書。

皇上雖早早立了皇後所出的二皇子為太子,對皇後更是專寵,也為太子培養了自己的黨羽,可這些多是寒門學子,不成氣候。

如今太子身在邊關抗敵,對宮中一應事宜鞭長莫及,更不論前些日子還傳來重傷的訊息…。

而餘貴妃的母家是隴洲餘氏,隴洲餘氏百年世家,根基深厚,祖上有從龍之功,祖父是從一品護國公,姑母是太後,父親是丞相,丞相門下,門生故吏遍佈朝野,其勢如參天大樹。

現如今皇上躺在床上生死不明,整個皇宮被餘貴妃把持著,這場奪位大戲結局一目瞭然。

夜幕下碧琴扶著餘貴妃走在迴廊上,餘貴妃望著天邊的一輪圓月,猶如一顆明亮的珍珠高掛天際,照亮了整個皇宮,無需提燈就能看清庭院裡的一花一木。

約莫再過一刻鐘就是上元節了,家人團聚的日子,可她最親、最愛的人都己離她遠去。

看似嚴厲卻慈愛的祖父,溫柔美麗的姑姑還有她的琰兒,她捂著心口,此刻才覺得麻木的心有了絲絲的痛意…。

眼前又浮現出一些往事來。

那時正值太子陸文傅選妃之際,父親進宮與姑姑議事,她正好學會了一道糕點,聽人回稟父親來了,想著拿給姑姑與父親嚐嚐,宮人見來人是她,冇有阻攔,隻讓她在殿外稍候,裡麵斷斷續續傳來父親的說話聲,和姑姑的斥罵聲,原來是父親想讓她參選太子妃,將來延續餘氏一族的榮耀,姑姑聽罷立即訓斥父親,稱父親是自尋死路,餘氏己是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

此時不想著退一步竟還想火上澆油,你是怕燒不死你嗎!?

滾回去仔細思量清楚!

父親身為丞相,多少年不曾有人這般與他說話,氣的拂袖而去,出門時未曾多看她一眼。

她生母早逝,父親續了弦,繼母為父親誕下二子。

姑母憐惜她,將她自小帶在身邊教養。

太子雖年長於她,皇宮中也有其他公主皇子,但他倆人關係是最親近的,她心悅他多年亦想做他的妻,可也知道他對她非男女之情。

世家大族子女親事向來都是家族聯姻的工具,可若能嫁給意中人那就是遂了她的意,她捏緊手中帕子,思索一番,若不挑破此事,姑姑必定輕輕揭過,於是她不顧禮儀的跑進去,跪在姑姑腳邊訴說情意,她記得姑姑當時按著眉心無奈看著她說“月姐兒你何必如此執著,傅兒他無意於你,本宮瞧得出來,你必定也瞧得出來,你這般出身又豈會找不到好兒郎?

又何必執著於他!”

可當時的她,情深似海自難拔,心有所屬唯念君。

若非與君共連理,誓死不嫁他人陪。

是一點兒也聽不進姑姑的話,依偎在她的身旁撒嬌求她幫忙想辦法。

她知道姑姑對皇上有恩,雖是傅哥哥的養母,但傅哥哥自打出生就是養在她身邊的,她對傅哥哥可謂是儘心儘力,隻要她肯開口此事多半是能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