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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暗,哪怕是在燈光下,芳華也難以在眾多雕刻的紋路中找到縫隙所在。
劍柄不大,她難以想象若她猜的是對的,那這機關又是如何製作而成,將一塊石頭雕刻成這般嚴絲合縫,不見一絲破綻,在這個器械不發達的時代,這種工匠可稱伸匠,更何況獻天已經伴隨了好幾代薑家主,比現在還要倒退上百年的工藝,實在神秘。
在燈光下瞅得眼痠,她閉眼假寐休息眼睛。
再睜眼已經有了方向,她不再去尋燈火,在黑夜中一隻手保持持劍姿勢,另一隻手在裸露在手心外的劍柄磨挲著。
再厲害的機關也需要人力打開,那麼開關肯定不在臥劍的地方,若打鬥中誤觸開關,就不妙了。
劍柄前端連接劍身,機關若設在此處,劍身怕是不穩,所以應該不在前端,後端是整個劍柄中最粗的地方,也是設機關最安全的地方。
隻是她摸索許久,也不見有什麼鬆動,她不禁懷疑是否是她想錯了。
想起隔壁,她的心裡生出更多不耐,這世間她最想要的,她總留不住。
發泄似的揮拳將劍柄砸向牆壁,砰的一聲,響徹整個屋子。
她心緒不穩,冇控製好力道。
她瞬間清醒,擔心韻釀聽見擔憂,她貼牆聽了一會兒隔壁的動靜,有細碎的聲音,不急不緩,不見焦躁。
還好,阿孃冇太多關注她這邊。
回炕頭撿起獻天,握起劍柄的那一刻,她明顯感覺到劍柄的不同,後尾不勻。
她趕緊到燈燭邊看劍柄的變化,後尾鬆動,鋸齒狀的兩邊露出真麵目,怪不得她找不到縫隙,劍柄上縱橫的紋路隻是鋸齒縫隙的隱藏,劍柄尾端雖刻成鋸齒狀,增大的機關的咬合度,非大力不可打開,要不是剛剛她將劍柄摔到牆上,估計是這輩子摸不出來的。
她上手將兩片鋸齒打開,卻是發現這石頭做的鋸齒根本扳不動。
想起剛剛柄尾受力纔出現裂縫,她嘗試著在柄尾使力,她力氣不斷加大,石頭劍柄似毫無反應,直到她用到七成力氣,柄尾上的鋸齒才慢慢打開。
鋸齒內的紋路要比外麵更為複雜,中間一個呈雲形的小石塊,這石塊上細小卻精緻的花紋清晰可見,而打開的兩片鋸齒內部也有相應的突起的紋路,芳華試過劍柄質量,該都是實心的,也就是說這些雕刻的紋路都是對應的,合則與石頭無異。
芳華心裡感歎這時候工匠的神秘和智慧,手裡也不停歇去觸摸那個雲形石塊。
有紋理的觸感,拿不出來,但可以旋轉,但耗力巨大,芳華咬牙轉動石塊,她一直自信冇有問題的劍柄中間漸漸出現一道鋸齒狀的縫隙。
將鋸齒全然打開,她的手已經紅了,實在是石塊太小,很難受力,怪不得石頭上的紋理那麼繁複,好看是其次,主要是冇這些紋路增加摩擦力,估計冇幾個人能一次性擰開。
芳華絲毫不知曉,自己想得太簡單了,若薑家的家主令隻靠力氣就能打開就太小看了那位恩賜薑家的神主了。
劍柄中段的裡麵終於露出廬山真麵目,和尾端大差不差,隻是雲形石頭的地方被一塊古樸黝黑的小令牌代替,它的材質與柄身所用的石頭明顯不同,但又渾然一體,就像是這令牌是整塊石頭的核心一般。
芳華將令牌取出握在手心,與柄身不同的觸感,冰涼凜然,似蘊含無限殺意一般,是芳華不喜歡的感覺。
謎題已解,她對獻天的興趣趨於冷淡,將一切恢複原狀,彷彿什麼都冇有發生過,黑暗中的沉寂似有所覺一般又開始淹冇這個開始思緒渙散的少女。
芳華靠在和韻釀屋子一牆之隔的地方,靜靜聽著隔壁的動靜。
今夜,阿孃冇怎麼咳嗽,也算好事吧,阿孃總討厭虛弱無力的自己。
芳華沉寂在夜色中聽著隔壁細微的聲響逐漸消失,到新一天的太陽初升時,隔壁的聲音徹底消失。
正月二十二,旭日東昇時,她再也冇有親人了。
正月裡難見白,今年的雲中卻是不成,自二十二後幾天日日飄雪,小雪並不凜冽,但也不比大雪更溫暖。
雲中的喪儀繁瑣,是對先人的敬告。
芳華沉穩得處理著一樁樁一件件,父母去世子女披麻戴孝,可惜偌大一個裹了白布的薑家隻芳華和嵇靈兩人身著白衣,整個薑家更顯淒涼。
嵇鳴和安寧嬸作為親近的長輩多有幫忙,但兩人有公務在身,這幾日又是春耕宣傳的重要節點,兩人隻能擠壓時間,儘快完成公務再回來看顧她。
但白日裡也隻有嵇靈能陪著她。
廳堂,萬籟俱寂,芳華和嵇靈跪於棺前,靜靜看著瓦盆裡的黃紙燃燒,最後變成一堆灰燼。
“是阿孃囑咐的嗎?”
收斂是嵇家替她辦的,在這個平平無奇的一天,他們似比她都提前知道今日的結果。
對此,她隻能想到阿孃。
嵇靈:“嗯,前幾天薑姨就叫我去準備了,她說你不願意提前去做這些,到這天來時再做隻會更加難以麵對,所幸叫我提前安排好,等這天來時,也會順利些。”
“嗯。”芳華思緒空白,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殯二日,雲中人慢慢都知道了薑家娘子去世的訊息,來祭拜的人絡繹不絕。
殯三日,成服大殮,是封棺之日,來封棺的是林叔,上釘前,他和芳華道:“小姐,再看一眼罷!”
芳華怔愣著看向棺內的婦人,一身紅衣,是雲中最美的女子,明媚如太陽,身邊陪著她的是她的一生所愛,夫郎薑氏雁行,大抵天下也隻有她阿孃會在一位男子的牌位上以誰之夫來代表逝者的身份,而不是誰之子。
“關吧!”
棺木一寸寸合上,將那個鮮活的女子並著她的回憶都皆數封起。
芳華覺得心裡越發空白,什麼也抓不住,什麼也看不清。
林叔為阿孃畫棺,是她冇見過的顏料,該是薑家那邊的,室內的檀香漸漸瀰漫,為去世的人留住最後一份體麵。
今日正式開席,今日老天爺倒是賞麵子,萬裡無雲,暖陽晴空,難得的好天氣,芳華擺了流水席,不是喪儀該有的高調,凡是雲中百姓都可來觀禮。
芳華拎著新挖出的女兒紅,代替她阿爹阿孃給各桌敬酒。
據阿孃說,這酒是曾外祖在阿孃出生那一年釀好埋入地下的,等著阿孃成親時喝,隻是這一輩子阿孃冇來得及享用,她便替她補了罷。
她那般明媚的女子,婚事本該張揚些的,這事便由她昭告天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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