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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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把的糖紙被芳華用花繩捆好,糖紙上的花樣隨著糖紙老化,輪廓有些模糊,屋子裡光線不足,更是看不清,芳華不在意地將捆好的糖紙隨意扔在框子上麵。

屋子裡的東西都已經收拾好,櫃子裡的東西除了易碎的,其他的都隨著傢俱搬過去了。

芳華檢查好,抱起竹筐出門。

太陽正東昇起,屋簷掩住了屋內的光亮,卻丟了簷下這方寸之地,芳華剛出門就被光線晃了眼,不自主閉上了眼。

下一刻,眼前多了一道陰影,有力的雙臂拂過她的手抱過竹筐,手上一片滾燙。

怎麼會?

眼前的陰涼冇有立即離開。

“芳華……眼睛可以睜開了!”

芳華遲鈍地睜眼,眼前是她熟悉又依戀的臉,但她卻並冇有多停留,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正常人輕微觸碰,哪怕身體再滾燙,也不會如此灼熱的……

腦海裡思緒紛擾,她理不出頭緒,或者說,她不敢相信,但眼裡的熱意卻是怎麼也止不住。

她有些不敢抬頭,不知該怎麼麵對眼前人……

對她那麼好的嵇靈,怎麼能因為她才變成這樣的呢……

芳華的異樣終是叫嵇靈察覺到,他緊張地鬆出一隻手,抓住芳華一直懸著的手,掌心滾燙。

格外的滾燙毫不客氣地破開了芳華的脆弱,她為什麼一直冇想到呢!明明她早已經在懷疑了!

她怎麼能以為有人隻要一觸碰就能直接傳遞如此滾燙的溫度呢?

她怎麼能忽略這些每日都會發生的細節呢?

她怎麼能……怎麼能……

滾燙的淚珠滴落到交握的手上,嵇靈感覺到那一抹熱意,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

手裡抱著的竹筐被半摔著扔到地上,下一刻芳華被一隻滾燙的手托起。

嵇靈被滿臉淚水的芳華嚇到,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扶著臉的手慌亂地拭著臉上的淚,並不溫柔,芳華的臉被揉捏成各種形狀。

但她顧不得這些,滿眶的淚模糊了眼前的臉,但她卻從未這麼確切地感受到這抹滾燙,從未這麼清楚地知道這抹滾燙意味著什麼。

她再也不猶豫地撲到眼前人的懷裡,抱回滿懷的滾燙。

這是獨屬於他們倆的秘密。

嵇靈感覺到身體從未有過的舒服,是身與心的雙重慰藉,胸前的人不再無聲,傳來一陣一陣的抽泣聲,卻再冇有那一陣短暫的沉默的緊張。

他不明白芳華為什麼要哭,現在又為什麼忽然好了一些,他不太會安慰人,不知道能做些什麼,叫芳華開心,但芳華抱他,然後就好一些了,那他就好好當一個抱枕,等著芳華心情變好。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嵇靈覺得時光從冇有這麼美好過,但是這美好伴著好大的折磨,他不清楚這折磨具體在哪裡,隻覺得身體內亂得很,一股不熟悉的氣息在他體內橫衝亂撞,找不到發泄的出口。

他有些難捱,身體已經有了崩潰的跡象,再難忍受,他直覺崩潰了會很丟人,不能叫芳華看到他丟人。

“芳華,我我我……我麻了……”

第一次說謊,嵇靈有些口齒不清。

芳華已經從激動中恢複過來一些,聞言後退,彆眼拭淚,不敢看嵇靈胸前被她眼淚鼻涕糊成一片亂的衣衫。

舒服得令人發麻的滾燙褪去,嵇靈趁著芳華不看他,立刻轉身朝後院跑去。

“我回家歇歇再來!”

說落,人已經冇了身影。

芳華自覺今日這一遭著實有些丟人的,但冇想到嵇靈被她嚇成這個樣子,心裡不由更加心虛。

回屋取臉盆火速打水洗臉,趁著阿孃和魏恒從後頭回這邊之前消滅一切狼狽的痕跡。

收拾好後,見門口被嵇靈扔到地上半撒的竹筐,彎腰將灑在外麵的東西一個一個撿起。

外麵亮堂,糖紙上的荷花雖模糊,卻能一眼分辨出來。

芳華看著這一遝各式各樣的花糖紙輕笑出聲:也對!這傢夥向來是個愛美的,不過怎麼藏在小女孩身體裡,就把自己當女孩啊,還玩小女生收藏糖紙這一套!

不過……真可愛!

芳華覺得她可以多養些花,這樣嵇靈就不至於抱著大白菜當花看了。

“囡囡,後頭的屋子我帶著魏恒將搬過去的傢俱歸置了一下,就剩下你屋子裡的東西了,你帶著嵇靈去看看你屋裡怎麼歸置!”

韻釀和魏恒正好從後頭過來,就看到芳華正一臉笑意得收拾竹筐,以為芳華是看到這些九舊玩意開心,便脫口而出:“你小時候一點不玩鬨,給個好看些的玩具就能自己玩半天,還有這糖紙,吃完也不捨得扔,當寶貝一樣藏著不叫人看……”

說著說著,韻釀臉上的笑意卻是漸漸淡去,眼裡藏著一抹遺憾。

芳華並冇有錯過這抹不恰當的遺憾,但是她這次卻讀懂了其中的含義。

阿孃遺憾她童年的缺失,也一樣遺憾失去曾經的囡囡。

“嵇靈呢?”韻釀看芳華的屋子裡也不見人,便問道。

芳華若無其事道:“他累了,回家歇歇就來!”

旁邊本來不打算插嘴母女倆談話的魏恒瞬間像被點著的炮仗,怒吼道:“什麼???我在後麵辛辛苦苦搬傢俱,他自己回去躲懶了?”

魏恒覺得嵇靈一點不仗義,為了給他們倆獨處機會,他毫不猶豫順著薑姨去後頭乾苦力,他竟然丟下他一個人跑了。

芳華看著魏恒滿臉的不可置信和憤怒,臉上冇有一絲破綻道:“他說等會兒就來,身上被濺了臟水,換衣服去了。”

魏恒聽這話纔不那麼生氣,彆扭道:“那你不說清楚,歇歇和換衣服能一樣嘛!”

芳華笑笑不回話,當然不一樣,但是都是真的。

嵇靈不在,韻釀也不指揮魏恒去幫芳華搬東西,自去收拾自己屋子了。

魏恒見薑姨屋子裡的東西都搬差不多,冇什麼重東西了,便識趣地打招呼回嵇家了,芳華的東西他是碰不得的,碰了要捱揍。

芳華陸陸續續將屋子裡的零碎東西都搬過去,仍不見嵇靈過來,不由疑惑,嵇靈換個衣服這麼久,難道真被她嚇到了?

看來忙完手裡的事,得去找他說說,不然這樣躲著她,也不利於他恢複。

臨近中午,東西都搬過去了,能收拾的都收拾好了,至於挪傢俱,芳華憑一己之力解決了。

除了少了炕櫃,有些東西冇地方放外,她都整理好了。

上午時間過去大半,芳華本該去找嵇靈,但想起不久前自己哭的醜樣子,想到現在就要去找嵇靈就一陣不自在,索性留家繼續搗鼓她的酒麴,等這新出爐的畫麵不甚清晰了再做他想。

酒麴製作並不是什麼難事,主要是這時候人們還冇有意識到可以額外製作一個催化酒精生成的輔助物,隻是用老酒做引子釀酒。

韻釀早已經學會了酒麴製作,知道冇甚難事,便放芳華自己忙活,自己去前頭開門做生意去了。

她雖好奇這酒麴真有芳華說的那麼神奇,能一年出高酒的,但賺錢給芳華打基礎比看新鮮更重要。

要知道酒坊釀的酒,想要夠勁夠醇厚得放四五年才行,每年賣的上好的大麴酒最低都有四個年頭。

而且大米釀的澄酒放五個年頭也達不到大麴酒的醇厚,所以酒坊向來都是以大麴酒為主的,澄酒都是每年釀十來缸就差不多到頭了。

雲中漢子都愛醇厚的大麴,甜淡的澄酒多是婦人喝的。

芳華一頭紮進酒坊裡,一時忘了時間,還是阿孃到做飯點進來喊她做飯,她才曉得時間。

點著火,嵇靈準時出現,不過換了一身新衣衫,整個人不敢看芳華,眼光躲躲閃閃的。

芳華是很高興嵇靈自己找來了的,和自己去找他不一樣,並不尷尬,隻覺得安心。

不過看嵇靈不自在的模樣,她自覺若是叫她主動找她,估計這副模樣的就是她了,內心對被她嚇慘了的嵇靈更加抱歉,決定要好好安慰安慰嵇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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