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祭祖歸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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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尚大家上一次出作已經過去半年了。

前幾日掌櫃和書肆裡的幾位大家就在感歎,尚大家這新詩作再不來,書報都尋不到能叫定襄燥起來的詩作了。

不說這些,光將尚大家的詩作遞上去,他的賞金就不少。

小廝心裡曲折一番,終是壓下心裡的激動,終是再次確定道:“姑娘,尚大家從前都是派他身邊的小廝來送詩作的,不知今次為何是姑娘?”

薑芳華:不為什麼,隻是因為這詩作是她用酒叫尚留西擠出來的。

心裡如此腹誹,嘴上卻是圓滑,“我是城西三裡外的雲頂彆苑的掌櫃,這詩作是尚大家在彆苑品過我的酒即興作的,將這詩送予了我。我是想著如此好詩隻我那一畝三分地品太過狹隘了!”

“素問登上錄安書肆書報的詩作,全定襄都能看到,我便想著送到魯安書肆來,叫外麪人也一道分享一番我的喜悅。”

小廝卻是心明的,聽明白了她的全話。

城外三裡這詞他可不陌生,昨天書肆前也下了楓葉雨,而這城外三裡便是楓林雨中所題。

這兩日在定襄可是惹了一番大熱鬨的。

昨日,書肆裡的幾位大家也是興奮了許久,甚至想將那首《將進酒》登上書報。

而昨日這“城外三裡”剛出了大風頭,今日尚大家就登門品酒,還出了一首新作。

看來這大風頭要變龍捲風了。

定襄的天又要熱起來了。

於是,他便也不想那麼多了,這詩作鐵定是要遞上去的,事情也是要報上去的,至於掌櫃的要不要搞這場龍捲風就看掌櫃的給不給這雲頂彆苑的麵子了。

“姑娘,可將詩作交予我,我好遞給掌櫃的一觀?”

薑芳華知道這事成了一半,可臨到頭,她卻是有了難題。

當時為求尚留西作詩,她備了白綢,也是為了叫這詩作成為雲頂彆苑的又一大招牌。

裱起來大大一幅,正好作流觴曲水的噱頭,哪一日開心了,掛出來給來彆苑品酒的客人們炫耀品鑒一番。

可眼下卻是犯難,若她將這白綢給了書肆,萬一弄壞了就不好了。

“小哥,我這白綢獨一份的,想著留著做個紀念,不便讓書肆拿去,不若我謄寫一份予你,你遞交上去。”

小廝卻是道:“姑娘,遞交上去的詩作需要有文人名章或是出處明確的閒章。謄抄是不允的。”

這回答在薑芳華的意料之中,這計不成,她便又出了計策。

這書肆既然這麼富,那……

“小哥,我這白綢確實珍貴,你應也知,尚大家的字也是一絕,這詩書合一更是世間難得珍品。我是打死也要好好儲存下來的。”

“這白綢容易掛絲,這一掛絲,這詩作就不完美了。小哥可能想個兩全的法子?”

話已至此,這詩作既要儲存完好,便是要裱起來的,而書肆是可以辦妥的。

小哥自是想到了,便問:“今日是遞交詩作的最後一日,是來不及裱的,今日掌櫃的不在鋪子,不若姑娘先交給我們書肆,我寫個契子,三日後書報登出,您來取時我保證書肆會裱好了再完璧歸趙。”

他們書肆是有規定的,遞交詩作的都會寫個契子,保證遞交的詩作完好無損,文人可憑契子等書報登出後來取回詩作。

有講究的文人送來的詩作都是裱好的,有些文人甚至在自己的詩作登上書報後會要求將原作展出在書肆大廳。

再加上尚大家本就是書肆的大客戶,裱一個他的作品,書肆是允許的。

因此,他便順著這位姑孃的意思說了。

薑芳華滿意了,將白綢爽快遞給小廝。

而小廝卻是先找了個木箱子,才接過白綢,將其妥善安置在木箱子內。

小廝將木箱放進身後大排的立櫃格子中,又抽紙寫了契子,一式兩份,雙方簽署姓名,按了手印,雙方將屬於自己那一份契子收拾妥帖,此事便成了。

這邊事了,薑芳華便牽馬去往城西平安糧鋪而去。

路過中央街,卻是看許多官兵來來往往,似是出了什麼事。

轉瞬想起那個不開眼的郡守公子,便明白了,這是發現失蹤了,郡守動用官兵來尋了。

她卻是絲毫不擔心,痕跡已經被抹得一乾二淨,這些人是找不到她頭上的。

那位郡守公子是鐵定要一輩子失蹤的了。

……

平安糧鋪

薑芳華來時,薑掌櫃倒是在櫃前守著的,看到她來了,胖乎乎的身體一下子顫巍巍奔過來。

在薑芳華眼裡,這便是一座奔跑的彌勒佛,神之微笑。

“小姐,你可過來了,小老兒今早見了那黑小子,就曉得你今日還得來一趟!”

薑芳華不置可否,左右這邏輯她不懂。

“我來結賬!”她死鴨子嘴硬,就是不先提要見那位二家主。

薑掌櫃卻是不在意的,“也是,先結賬罷!咱們店裡的東西賬要平,不過以後你過來,就可以直接走薑府的賬。”

薑芳華想想這份福利,心裡可恥地有點心動。

但她還是明白的,冇真正壯大之前,雲中酒業和薑氏產業最好分開。

雲中酒業摻和了雲中的發展,若薑家摻和到酒業中,那被朝廷查到,難免懷疑薑氏欲複權占地,忤逆朝廷。

結了賬,薑掌櫃便直接要帶著薑芳華去後麵見人。

薑芳華便跟著去了後麵。

原以為是要到先次和薑掌櫃交談的屋子去,結果卻是繞過後院,過了後門,又穿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巷子,往南走了一段,到了一處院子門口。

這院子看著偏僻,可向側邊望過去,看到的那座熟悉的三層樓分明是薑芳華剛出來的錄安書肆。

這院子卻像是和錄安書肆連著的。

“錄安書肆也是薑家的?”她向來不委屈自己猜來猜去的。

薑掌櫃內心讚歎自家小姐如此聰慧,笑意盈盈:“是!這院子的後院與書肆通著!我們這些老掌櫃便住在這裡。”

說完又補充道:“薑家每一處據點都有一家大書肆,其他的府城也有許多普通書肆。這大書肆都會給薑家子弟留了屋子的,小姐也有的,原先是將軍的。”

薑芳華原本正在逐字處理資訊的大腦在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宕了機。

她的阿爹嗎?也對,定襄原是薑氏的半個根據地,她阿爹在這處待的確實比較久。

她以為今日下午,她是要和那位叔父促膝長談一番的。

可薑掌櫃卻是直接將她引到了這大院最裡的一間威武雄宏的大院子。

院前威武石獅子坐鎮,內裡隻一個廳堂,十六根紅漆大柱似支起一片天一般撐起莊嚴古樸的飛簷。

簷下的大理石上鋪著幾個蒲團,而蒲團前的高高門檻裡攔住的是無數漆黑牌位。

滿屋的漆黑中隻有牌位上燙金的字和供奉著的香燭發著光。

令人心靜的香火氣湧入鼻息,這是祠堂無疑了。

薑掌櫃卻是在送她進入院門前便停了腳步,隻抬臂請她入內。

她並冇有遲疑,薑家雖過分著急了,但她既然早已決定,就冇必要拖拖拉拉。

進到院內,視野更加開闊,祠堂貢台下的近侍蒲團上竟是有一個人,一身白衣,背影挺拔。

該是那位叔父。

在貢台側麵,她方纔正著看卻是冇看見的。

在祠堂內,她自覺肅穆,身上的綠衣便有些不合時宜了。

她不矯情,將一身綠衣褪去,留一身雪白的中衣,是夏日人們常有的體麵樣式。

秋日的風在剝掉擋風的皮後,還是陰冷的。

薑芳華不在意這點小寒,徑直向著那祠堂內走去。

越靠近,她心裡的心便越痛,那一排排牌位便是她的祖祖輩輩,她的根嗎?

一代定國公薑氏大北之牌位

二代定國公薑氏丁生之牌位

三代定國公薑氏民安之牌位

三代定國公薑氏雨順之牌位

……

十三代定國公薑氏江儘之牌位

十四代薑氏主薑雁行之牌位!

這一刻,無需多言,她為她的祖輩驕傲自豪。

她甘為薑氏子。

“十四代薑氏嫡係薑芳華請聽授命!”高亢的聲音傳來。

原來她已經跨過了那道高高的門檻,走到了貢台下。

而方纔跪在一旁的薑雁臨已經站起,位於貢台正中央,背對身後數位先祖英靈,正麵即將受任的她。

“跪!!!”

薑芳華鄭重跪於貢台正中的蒲團之上。

“薑氏雁臨代十四代薑氏主迎十五代薑氏女歸族,代曆代薑氏主授薑氏印於十五代薑氏女薑芳華!”

“薑芳華,可敢應?”

薑芳華抬首望向眼前形容肅穆的中年人,又穿過這位初見的叔父的身影看向那排排列的英靈,拱手向上,行九叩之禮,擲地有聲回:“薑氏女薑芳華!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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