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為接引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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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心!”

一白衣少年持劍而來,將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拉到身後,散發著白色光輝的劍身直直的刺入凶獸體內,那凶獸哀嚎一聲倒下,震的整座山林的鳥雀齊飛。

獵獵風聲中,薑行珘抹了抹濺落在臉上的血跡,突然察覺到什麼,仰起頭看去,四周的慌亂已然消失,隻剩下夜靜山空和朗朗明月。

目光所及之處,那人一襲月白衣衫在月色照映下散發點點清輝,如瀑的墨發用一根青玉簪簡單綰起,麵容清美,眉目柔和,周身卻散發著一種可望而不可即的疏離感。

薑行珘笑的明朗,意氣風發的朝他招手,“師尊,看我!”

徐挽之聞聲看去,對他莞爾。

那一刻山間起了涼風,將他的疏離感儘數吹去,眉眼中的薄冰初破,積雪消融。

薑行珘隻覺四周不在寂靜,草木破土生芽,露水垂落花蕊,全是生機之音。

徐挽之一步步朝他走來,來時的路留下銀色光輝,猶如天上的星星灑落凡塵。

可是,今夜並無星辰。

再睜眼時,四周還是一片黑暗。

薑行珘分不清白天黑夜,畢竟魔都常年黑暗。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做這個夢了。

畢竟他與他的師尊已經分離太久了。

“進來。”他從榻上坐起,視線落在虛空之中。

雕梁畫棟的琉璃門被打開,從外麵透出一絲光線,剛好照在他的視線上,他眨了一下眼睛,長時間身處黑暗,讓他的眼睛被刺的有些疼。

撲通一聲,一身著玄色鬥篷的男子因視線昏暗被門口的台階絆倒,他從地上爬起,慢慢摸索著向前,對薑行珘道:“尊上,您開個燈吧。”

薑行珘寬大衣袖下的手輕輕一揮,牆壁上的琉璃燈儘數亮起,室內一片明亮。

方遇拿手帕擦了擦方纔摔倒時衣衫上蹭到的灰塵。

薑行珘不適的揉了揉眼。

“有訊息了?”

方遇停下手中動作,跑到他跟前回話:“好訊息和壞訊息尊上想先聽哪一個?”

那就是有訊息了。

薑行珘的手不自禁的握緊了一些,他試圖平複內心那道橫衝直撞的氣,淡淡道:“有話就說。”

方遇撇撇嘴,“好訊息是,一月前,元微仙尊在門派弟子大選時現身,那是仙尊在飛昇後的第一次露麵,當時尊上還在閉關,我就自作主張先跟著仙尊了。

薑行珘握拳的手緊了緊。

方遇頓了頓道:“壞訊息是,屬下跟蹤仙尊時被髮現了。”

薑行珘眉頭微皺,“可有受傷?”

方遇搖了搖頭,“仙尊人很好,他知我冇有惡意,便讓我走了,因此現在我也不知道仙尊在哪裡。”

方遇有些懊惱,他們魔尊找了仙尊那麼久,好不容易找到了,卻被自己給跟丟了。

薑行珘輕笑一聲,“他人很好?”

方遇不明所以,隻是真情實感的點點頭。

薑行珘將手掌攤開,看著那被指甲摳出的印子,“師尊他......不對,本座糊塗了。

薑行珘自嘲一笑,“仙尊可有問你的身份。”

方遇想了想,“仙尊冇問。”

薑行珘眸眼半垂,黑長的睫毛在燈光的對映下灑下大片陰影,方遇看不清他的神色,但他知道,他的尊上不高興。

“你下去吧,這件事不必再管。”

方遇愣了楞,以為是自己把事情辦砸了惹得尊上心情不好,開口道:“尊上,我......”

“我親自去找他。”薑行珘打斷他。

第一百一十二年,他終於有了徐挽之的訊息。

可他還冇想好要怎麼對待徐挽之。

是殺了他報當初的一劍之仇?

還是廢了他的修為看他淪為自己的階下囚?

亦或是說,他隻是想見一見他。

薑行珘在心裡對自己說,他是恨徐挽之的。

他起身,走出魔都,踏上那許久未走過的人間與仙門之道。

玉積山,一片寂靜,山間的風穿過樹梢,隻有樹葉被吹的沙沙作響。

長明宗一眾弟子圍成一個圈,摒氣凝神的盯著一處樹叢。

樹叢抖動發出沙沙聲。

“出來了!”一弟子大喊。

“是千曈獸。”

一隻長著犄角的巨獸從樹叢後鑽出,身上佈滿的眼睛提溜地轉個不停。

眾人挽劍,齊向那凶獸的眼睛處刺去。

那凶獸迅速將渾身的眼睛一閉,露出堅硬的皮膚。

眾人劍身一折,被彈開。

眾弟子見傷不了凶獸分毫,互相交換個眼神,便朝後退去。

有人拿出繩索朝凶獸的脖子套去。

凶獸試圖掙脫,不停的晃動著身子。

其他弟子拿起劍,直接刺向凶獸正前方的眼睛,隻留一人去後方襲擊。

後方那人劍身一掃,劍氣淩厲,直直衝向凶獸後方的眼睛,凶獸此時注意多在前方,還冇來的急閉上後方的眼睛,便被劍氣刺中。

千曈獸哀嚎倒地,其它人趁機刺向他的其它眼睛。

千曈獸渾身堅硬,不為外物所侵,唯有眼睛為致命弱點,而它的眼可用來煉製丹藥,利於提升修為。

“成功了!”眾弟子欣喜道。

而在此時,被刺傷的千曈突然迸發汩汩血流,形成許多血刃,向眾人刺去。

眾人被這一出弄的措手不及。

站在不遠處看著這一切的徐挽之歎了口氣,指尖凝聚靈力,想將結界撒下。

這時,一雪青色身影踏月而至,隻見他足尖一點,立在血刃劍雨中。

身後挽著的的劍散發著銀白色的光,他提起劍,向前一掃,淩厲的劍風呼嘯而過,將道道血刃掃開,儘數朝凶獸落去。

血液四濺,打落在他雪青色衣袍上,暈染出朵朵血色花朵。

薑行珘背身而立,用手擦去額發上濺落的血漬。

他轉身,高馬尾髮絲飄揚,雪青色衣袍翻飛。

如同百年前的一個夜晚,他嘴角彎起,直直的穿過眾人看向徐挽之。

他不禁道:“仙尊,看我。”

徐挽之向他看去,眼神對視的那一刻,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場景。

“師尊,看我!”同樣的月色,少年的音色和麪前人的聲音重合在一起,一個還帶著些許稚嫩,一個已儘顯沉穩。

模糊的畫麵一閃而過,徐挽之垂眸微怔,腦中傳來陣陣疼痛。

薑行珘走到他麵前,想道一句好久不見。

話到口頭,卻見那人重新抬起頭,看向他的目光陌生疏離。

薑行珘盯著他,心中思緒萬千。

這是他找了一百多年的人。

可他好像忘了他。

徐挽之開口,淡淡道:“你是誰?”

薑行珘心中的猜想落實,徐挽之不記得他了。

或者說,從前種種,他都不記得了。

他的心頭酸澀,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他曾無數次想過,他和徐挽之再見的情景。

他想說:“徐挽之,冇想到我還活著吧,你會不會很失望?”

他更想問:“徐挽之,

“你後悔嗎?”

可現在,許多的話都冇法說出口了。

因為,那個人不記得了。

良久,他看著徐挽之的眼睛,露出一抹笑容,“我是山下的一個散修,今來此曆練,偶遇仙尊。”

“你的修為不錯。”

“方纔,多謝了。”徐挽之道。

眾弟子齊齊向他道謝。

“仙尊,今夜我能跟你們一起嗎?”

徐挽之轉頭看向他。

“這山中凶獸甚多,方纔我損耗了些靈力,怕一個人有危險。”

徐挽之想了想,畢竟這人方纔幫了他們,便同意了。

“隻是,這些弟子都是門派新收的,今夜我帶他們來曆練一番,若真是遇到危險,可能會顧不上你。”

薑行珘臉上的笑意更深,“總比一個人的好。”

薑行珘跟在他們後麵,有弟子湊到他身邊。

那人穿著他所熟悉的月白雲紋弟子服,對他說,“敢問這位兄台名姓。

薑行珘看了他一眼,直直的盯著徐挽之的背影,笑著道:“徐珘。”

“咦,跟我師尊一個姓。”謝寄橋道。

薑行珘臉上的笑容消失,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將視線看向他,冷冷道:“你師尊?”

謝寄橋目光看向徐挽之,薑行珘跟著他的目光落在徐挽之身上。

薑行珘右手大拇指摩挲著其它四個手指,等著他的回答。

謝寄橋有種身邊的人情緒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隨時能殺人的錯覺,“當然是元微仙尊了!”

謝寄橋說這話時眼睛都亮了,神色裡滿是自豪。

薑行珘腳步一頓,氣極反笑,“他收徒了?”

謝寄橋頓感力十足,絲毫冇注意到這人話裡的冷意。

他抬腳勾住薑行珘的肩膀,神秘的說道,“這次曆練結束,我們這批新入門的弟子可以根據考覈成績依次選擇想拜的師門。”

謝寄橋自豪道:“不出意外的話,我便是這次的第一。”

“據說這次仙尊可能會收一名弟子,我的希望很大。”

他說這話時冇有絲毫的炫耀,隻是在欣喜的陳述一件事實。

還好,還好徐挽之冇收徒,薑行珘想。

不然,他可能會忍不住直接把麵前的人殺了。

徐挽之怎麼能有其它徒弟。

“你叫什麼?”薑行珘問。

“謝寄橋。”

謝寄橋接著道,“雖然你是一介散修,但能力不錯,不如你跟我回長明宗,讓宗主收你做個外門弟子,若運氣好些說不定能成為內門弟子和我做師兄弟呢!”

“這樣也不錯,咱倆還能做個伴,而且我覺得呀,我們兩個特彆有緣......”

薑行珘笑了,“你做不了他的弟子。”

謝寄橋還冇反應過來,薑行珘便已快步向前走向徐挽之。”

他見薑行珘對徐挽之說:“仙尊,你收弟子嗎?”

“你看我怎麼樣。”薑行珘說罷,還輕輕歪頭對徐挽之笑。

被落在後麵的謝竹:???

我拿你當手足,你卻想搶我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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