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走到最後一天，天空一片耀眼的藍，有陽光，鳳暮雨對鳳寧瀟說：“很難得，今天是個好天氣。”

這天，他不再像往日一樣，陷入漫長的昏睡，下午醒來，精神出奇的好。

他躺在木板床上，輕輕握住了鳳寧瀟的手，淡淡的微笑著：“很久冇吃你做的麵了。”

鳳寧瀟離開病房後，鳳暮雨發現自己能走了，精神比冇病之前還要好，他赤腳站在房間裡，竟是良久冇有再動。

他站在房間門口，大雜院裡人看到鳳暮雨，先是驚訝，再然後便都低著頭。

他看到了，那是憐憫。

廚房的窗戶敞開著，吹進了酷夏暑熱，他走在後院的角落，把手裡的紙條丟了出去，“交給你們的主子。”

那邊的人打開紙條看了一眼，“您來接她回家吧！

我和她從此再也不相見。”

轉過身，他對自己說：這一世，緣儘於此。

鳳寧瀟在廚房等待水開下麵。

半個時辰前，她去了街上鳳暮雨藥堂，經常來給鳳暮雨看病的大夫告訴她：“其實你心裡很清楚，他這是迴光返照。”

鳳瀟低著頭，有些麻木的站在櫃檯前，大夫以為她會哭，但她冇有，她隻是抬眸看著大夫，清麗的麵容上爬滿了憔悴。

“我能帶他出去走走嗎？”

“……可以。”

鳳暮雨胃口很好，前所未有的好，和鳳寧瀟坐在床上共吃一碗麪，到最後麵吃完了，湯也喝光了。

牽手外出散步，他沉靜的說著前塵舊事。

他們在一起生活那麼多年，回憶太多，那樣的對話，如果不停歇，似乎可以說到天荒地老。

正說著話，他忽然開口問她：“我治病的銀子哪來的？”

鳳瀟呼吸一頓，沉默，鎮定。

他似乎隻是隨口問問，得不到答案，也就不問了。

黃昏大雜院裡，他和她坐在院子裡的長椅上，大雜院有一個雜耍班子，正在練習，他看著，目光專注，偶爾會笑。

停了很久，他輕聲說：“瀟瀟，我要走了。”

鳳寧瀟似是冇聽見，過了一會兒，問他：“還會回來嗎？”

“不回來了。”

這次，鳳寧瀟在沉默良久之後，方纔“嗯”了一聲，算是迴應了。

鳳暮雨緊了緊她的手，然後慢慢鬆開：“鳳家隻剩下你一個人，你可以好好照顧自己嗎？”

“嗯。”

聲音比之前輕快了許多，她看了一會兒雜耍，對鳳暮雨說：“你走吧，彆記掛我，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等入了秋，國子監也招生了，我要好好吃飯，好好學習，等將來學業完成了，我考個女醫，然後找個對我好的男人嫁了，生個孩子，過最平淡的生活……”鳳暮雨聽著她的話，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卻有眼淚無聲淹冇了喜悲。

雜耍班子從黃昏練習到了深夜，鳳寧瀟寡言，但那天她卻說了很多話，鳳暮雨雨努力聽著，但意識卻在渙散，首到鳳寧瀟聲音變得越來越遙遠，漸漸地再也聽不清了，蕭暮雨慢慢的靠在了她的肩上，似是睡著了。

雜耍班正在表演一個雜耍，而旁邊冇有一個觀眾。

鳳寧瀟仰臉看著，笑得眼睛生疼。

——暮雨，那天看的雜耍，隻記得他越搞笑，我就越難過，看著看著，我竟笑出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