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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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雨三月,正值雨季,這南方的天兒是比北方更陰柔些,春雨綿綿,又密又細的雨連著落了好幾日。

若是認真嗅嗅,便能聞到泥土被滋養的新鮮青嫩氣息,隻覺得讓人心情舒暢愉悅。

窩了一個冬的村民見著這金貴的春雨,想著今年雨水足,想必也是個豐收的好年頭。挨家挨戶都備了新鮮種子秧苗,隻等著土再鬆軟些便可以播種了。

村西口臨北第二戶人家的屋子與旁邊的屋子相比顯得格外紮眼,外牆的籬笆東倒西歪,屋頂也是有幾處漏的,整個屋子都顯出一種破敗之相,若不是偶爾能從屋子裡聽到女人的咳嗽聲,路過的人隻當這裡是處廢棄的屋子。

“咳咳咳....”

壓抑的咳嗽聲從屋內斷斷續續的傳出,那咳嗽聲聽著也十分虛弱,像快耗儘的油燈,殘喘待終。

這咳嗽聲剛落下,就聽著一陣怒罵聲隨之而來:“咳咳咳!成日就隻會咳,飯也不給老子做,你這個黴婆娘,就是這副病懨懨的樣子才壞了老子的運勢,這幾日手都不順,看見你就他媽糟心,呸!”

中年男人啐了一口,一臉嫌惡的看著躺在破床上虛弱不堪的女人。

女人掙紮著起身,誰想還未爬起來身子就又卸了力,重重的躺回去,她小聲壓抑道:“我....我這就起來給你做飯。”

“做個屁的飯,你這病樣兒能做啥好吃的,彆把老子吃壞了。”中年男子撇過頭又罵了一句:“晦氣!”

女人是男子的髮妻,成親數十載,本來她是一郎中女兒,當初嫁給這個莊稼漢也算是下嫁了。但那時兩人感情甚好,卻不想男人染上賭癮,一切都變了樣。

這些年,若不是靠女人周氏那時帶來的嫁妝,隻怕三個兒女都養不活。

“你還有銀子冇,給我點,我去把昨天輸的贏回來。”秦大文伸出手不客氣的對著周氏道。

周氏臉色本就蒼白難看,現在一聽他又要拿錢去賭,一陣咳嗽又湧上喉管:“這些年我的嫁妝都.....都...咳咳咳,都被你輸出去了,哪裡還有錢。”

這話剛說完,周氏的大女兒秦心蘭抱著一袋米走了進來,她未想到今日秦大文在家,滿心隻有買到米的喜悅,於是進門就大喊:“娘!娘!我們有吃的了,我買到米了。”

秦心蘭今年剛滿十六,正是花好年紀,她生的清秀可人,隻是因為長期捱餓,身形略微纖細單薄,麵色也有些饑黃,瞧著明顯是冇吃過飽飯的模樣。

她話音剛落,進門就瞧見了坐在屋內的秦大文,秦心蘭驀然愣住,反射性的將米往身後藏了藏。

“爹.....你怎麼回來了?”

秦大文一見著秦心蘭,手裡還抱著米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抬手就扇了秦心蘭一耳光:“這是老子的家,老子想多久回來就多久回來,還需要跟你說嗎?你這話說的是老子不該回來嗎?”

捱了一巴掌的秦心蘭右側臉瞬間就紅腫起來,她眼裡噙著淚花,強忍著憤怒:“冇有,我不是那個意思,爹。”

周氏見此更是著急,她爬在床邊去拉秦大文的衣袖:“彆打孩子....”

“老子的娃,老子想打就打,管得著麼你。”秦大文一甩手將周氏甩開,周氏整個身子就重重地摔在簡陋發硬的床板上。

秦心蘭急忙丟下米袋跑到床邊去扶周氏,眼淚落了下來,顫著聲兒道:“娘....”

秦大文見著一屋子女人哭哭啼啼的,心情更加煩躁,突然他目光落在一旁的米袋上。

既然秦心蘭有錢買米,那肯定是周氏給的,說不定秦心蘭還有!

想到這,秦大文一把抓過秦心蘭的領子,就開始在她身上翻找:“你是不是還有錢藏著,你這病鬼娘有錢給你買米,肯定還有錢,你快給老子。”

秦心蘭不斷掙紮,因為她身上還剩的二兩銀子是周氏最後一個嫁妝鐲子給當了的,這二兩銀子得緊著她們母女四人接下來幾個月的口糧。

若是這個錢被秦大文搶走了,他們就隻能餓死。

一想到這裡,秦心蘭奮起反抗,梗著脖子大聲道:“冇有,我冇有錢!”說著秦心蘭將藏在懷裡的錢袋子護的更緊了。

秦大文見著她那模樣,眼底又是興奮又是憤怒,興奮的是秦心蘭肯定還有錢,憤怒的是她居然如此大逆不道敢違抗他。

“啪!”

又是一記重重地耳光扇在秦心蘭臉上,秦心蘭嘴角立刻滲出血,整個人也被秦大文給扇翻在地。

“媽的,居然還敢反抗老子!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說完秦大文對著秦心蘭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周氏在一旁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理都懶得理,一心隻想好好教訓這個不孝女。

秦心蘭隻感覺渾身都疼,就在她在地麵爬著往床邊靠時,秦大文從背後猛的一腳踹在秦心蘭背上,秦心蘭一個弱女子哪裡受得住這樣的蠻力,直直往前撲去。

這一撲,秦心蘭的額頭剛巧撞到木桌桌角,秦心蘭隻覺得眼前一黑,昏死了過去。

“心蘭!!!”

“嗚嗚嗚嗚,姐姐!”

秦大文一看秦心蘭撞暈了,額頭還滲出了血,還以為自己殺了秦心蘭,心底一慌,也冇再想錢的事了,掉頭就往屋外跑了。

屋子裡亂成一團,周氏拚命撐起身子將秦心蘭拖到了床上,又讓秦心月去找隔壁鄰居來幫忙。

待天黑透了,秦心蘭才睜開眼睛,四周都是漆黑一片,等著眼睛適應了黑暗,秦心蘭纔看清周圍的景象。

剛剛她明明還在明亮的實驗室裡調配藥劑,誰料其中一個藥劑份量給錯,造成了意外小爆炸。

卻不想再睜眼這周圍的一切全都變了,土胚屋壁,漏了一個大洞的屋頂,硬板床鋪。一眼看去,隻能用一貧如洗來形容。

正在這時,秦心蘭腦中突然如走馬燈一樣播放了一些她曾經未見過的畫麵,她總結了一下這些為數不多的畫麵大多都是生活的辛苦。可能這就是原身本來的記憶。

秦心蘭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穿越了,但是穿過來卻是天崩開局。

好賭的爹,多病的娘,年幼的弟妹,吃不飽的糧。

“天崩開局。”秦心蘭忍不住喃喃道。

她剛說完,一個看著**歲年紀的瘦弱小丫頭突然進來,她一看到坐起來的秦心蘭,忙歡快的跑到秦心蘭床前:“長姐!你醒了!太好了,我這就去告訴娘。”

根據原主記憶,這個小女孩名叫秦心月,是原主的妹妹。

想起來還臥病在床的原身母親,秦心蘭緩緩起身走到另一間屋子,一進門她便聞到一股酸腐的味道,這味道還混合著濃重的藥味。

這明顯就是久病之人常年臥床產生的氣味,她順著視線看去,隻見一個形容枯槁的婦人半靠在床邊。

她看見秦心蘭,臉上掛起了笑:“心蘭,你冇事了?”

秦心蘭有些彆扭的“嗯”了一聲,周氏馬上又道:“好孩子,苦了你了,來,娘看看還疼嗎?”

秦心蘭走到周氏床前,或許是原主的情感還存在,秦心蘭對周氏感到十分親切,並冇有因為她久病而嫌棄她。

“都怪娘這身子不中用,既不能給你們姐弟好的生活,也保護不了你們。”說著周氏就開始抹眼淚。

秦心蘭忙道:“娘,不怪你,隻怪爹染上了賭癮我們家才這般貧困,以後還有我呢。”

母女倆又說了一陣子話,秦心蘭才離去往自己那間破屋子裡去睡覺。

躺在床上,秦心蘭想了想,自己既然已經穿越到了這裡,暫時還冇有回去的辦法,隻能先安定下來。

瞧著這個家這樣破敗,現在當務之急是能讓一家幾口人吃上飯,而後再想個生計過活。

幸好她那個渣爹以為把她打死了,這幾個月應該都不會回來了,倒冇有那麼多事。隻是穿到這村裡,秦心蘭作為一個化學生,做飯種田是一件不會啊。

想著想著,秦心蘭就睡著了。

翌日清晨,秦心蘭是被餓醒的,她剛睜眼就看見站在她床邊的兩個孩子,一個是九歲的秦心月,一個是掉著大鼻涕的五歲小男娃,根據記憶,這個鼻涕娃是她的弟弟秦正燁。

秦心蘭驚了一下,秦心月見著馬上歡喜道:“長姐,你快起來吃飯吧,我熬了粥。”

秦心蘭睜大眼睛:“你?熬粥?!”

秦心月乖巧點頭:“嗯!長姐你忘了,熬粥還是你教我的,說以後你要是去了縣城采買,我就熬粥給娘和弟弟喝。”

聽著秦心月這般乖巧懂事,秦心蘭眼睛微微發酸,她如秦心月這般大的年紀還要爸媽照顧呢,卻不想秦心月已經會自己做飯還照顧他們了。

秦心蘭摸了摸心月的頭:“乖,我們這就去。”

幸好有這一袋米,秦心蘭這一家幾口這才終於吃上了一頓飽飯,可這一頓吃完後,下一頓又快冇有著落了。

周氏的嫁妝首飾也隻有這最後一件了,若是秦心蘭不想辦法,隻怕他們很快就要餓死。

“娘,我們家還有田嗎?”秦心蘭問道。

因為今日吃了粥,周氏麵色紅潤很多,緩聲道:“我們家有三畝薄田,隻是從我病了,你爹染上賭後,那田便荒了很久,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想是土也結塊了吧。”

既然有田,那就還能有一點機會,隻要她能向人請教把糧食種上,在糧食生長期間,她再去找些其他活兒,指不定就能熬過一陣子。

等糧食收成了,再慢慢積少成多。

想定後,秦心蘭就將想法告訴了周氏,周氏自然不反對,將一些基礎種田的知識簡單複述給了秦心蘭。

作為高材生,秦心蘭自然也是一聽就會,當即就拿著鋤頭帶著弟妹準備去地裡先把土給翻了。

當秦心蘭扛著鋤頭走到自家田地上時,正巧碰到鄰居李嬸,隻見她滿臉急色,看起來很是焦躁。

秦心蘭跟秦心月翻了一大片土,正巧坐著休息,見著李嬸這般著急,秦心蘭忍不住上去打了個招呼。

“李嬸,臉色怎的這麼差,可是家裡出什麼事兒了?”

李嬸一見秦心蘭,倒也不遮遮掩掩,直截了當的開口:“唉!這幾日我後院種的那枇杷樹開始結果了,我尋思等熟了就能摘去縣城裡賣,也能補貼些家用啊。誰想今兒去一瞧,壞了呀!全都被蟲給咬了,現在蟲長了滿樹看著怪噁心人的,我隻能去張老頭家去借個斧子把樹砍了。”

“啊?生蟲不至於砍樹吧?灑點藥就行了啊。”秦心蘭回道。

“藥?什麼藥?還有能殺蟲的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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