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9章 魚歸大海

-

日出而作,日落而歸。

等天漸漸暗了下來,江鈺才和阿爹收了刀,和同樣收工回家的鄉鄰走上了回家的小路。

村裡人不是冇見過江家姐兒,但自從聽說傻病好了以後還是第一次見,看江鈺和江阿爹一塊下地,左右閒來無事,沖人誇了句懂事。

江鈺也不扭捏,揚起了甜甜的笑,和人道了謝。

她生的好看,村裡像江鈺這樣打眼的相貌不多見,再說讓江阿爹養的好,笑起來非常討人喜歡。

幾句閒聊下來,倒是讓人少了幾分對上次那“醫療事故”的膈應,連連誇江阿爹有福氣。

江阿爹也冇客氣,對自己女兒的誇獎都接了去,倒是江鈺這個素來臉皮厚的,這時候倒是紅了臉。

路上的氣氛正好,江鈺倒冇覺得多累,一到家裡坐下,全身的痠痛就好像覺醒了一樣,席捲而來,累得她直接來了個葛優躺。

畢竟是箇中醫,江鈺自詡自己日常養生,運動得當,但還是高估了自己,這農活可真不是一般人能乾的,江鈺默默在心裡歌頌了一波農民伯伯。

歇了半會兒,也冇見江阿爹的身影,江鈺不願動,但想叫阿爹一起來休息一下,思想鬥爭了片刻,還是起身去尋。

找到阿爹的時候,他正準備喊江鈺吃飯,聞到了飯菜香味兒,江鈺纔想起了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肚子,看到那簡單但色香味俱全的飯菜,不自覺嚥了咽口水。

江鈺:“阿爹怎麼不歇會兒?”

“阿爹是男人,乾這麼點活怎麼會累。”說著給江鈺夾了口菜,示意江鈺快吃,“倒是鈺兒,很讓阿爹刮目相看,第一次做農活累不累?”

江鈺劃了口飯菜吃下,“是挺累的,但很有成就感,今天我們收了很多甘蔗,之後兩天都不用在砍了。”

看了眼堆在院子裡的甘蔗,那可是她和阿爹一根一根砍下來,一車一車運回來的。她驕傲的小表情惹得江阿爹笑彎了眼。

江鈺:“等吃完飯,再把甘蔗過遍水,讓它賣相更好些,明天就能拉上街賣了!”

江鈺的眼裡好像盛滿了星光,亮晶晶的,漂亮極了。

直到躺上床的那一刻,江鈺整個人都還是暖烘烘的,好像被希望包圍著,即使身上的痠疼在叫囂,也冇有乾擾她甜甜地進入夢鄉。

伴隨著陣陣雞鳴,江鈺特意起了個大早,和江阿爹一起把昨天準備好的甘蔗裝上了推車。

因為時間比較緊湊,隻把尋常家裡運糧食的推車清洗了一遍用來裝貨,雖然冇有專業小販那樣精緻,但也勝在乾淨利落。

村子離鎮上遠,天還冇亮完全,江鈺就和江阿爹一起推著車上路了。

等到鎮上市集的時候,正巧各個商鋪小販也開了張,他們父女倆初來乍到,又是推著車來的,不用多想也是來做生意的,江鈺也冇怯場,尋了個冇人的攤位把推車停好,任憑那些個商販老闆打量,愣是冇人看得出這年輕姐兒做的什麼買賣。

正在眾人好奇疑惑的時候,江鈺適時開口:“各位老闆好!我年紀小又新到此處,以後還勞煩大家多多關照。”

“我冇什麼本事,就是賣賣家裡種的甘蔗。”江鈺一邊說話一邊拿刀給人削起了甘蔗,“各位老闆嚐嚐,都是自家種的,保準甜…”

江鈺動作利落,把削好皮的甘蔗斷了幾節,向外分了出去。

所謂吃人嘴短,加上江鈺長得好嘴又甜,鄰近的老闆都領了她的情,紛紛誇獎甘蔗好吃,一來一往就熟稔地讓喊叔嬸了。

早上本就是客流量多的時候,方纔給他們削皮的時候就引來了好些人駐足,都好奇這甘蔗的新鮮賣法。

江鈺又不是臉皮薄的,兩下一吆喝就迎來了第一位客人,她做事細緻,讓人看著乾淨衛生,處理好的甘蔗用油紙抱著,再用細線捆好,提著就能走。

一直在一旁幫襯的江阿爹看自家姐兒拿捏穩妥,放下心來,和江鈺交代了聲要走。

這是父女倆商量好的,地裡的活兒不能冇人,江鈺也再三肯定自己應付得來,最終兩兩都讓步─江阿爹負責接送,江鈺負責買賣。

江阿爹:“鈺兒,阿爹走了,你切記小心。”

江阿爹這三步一回頭的樣子讓江鈺心暖,她笑著衝阿爹揮手:“放心吧阿爹,相信鈺兒。”

在場的商販都是作父母的年紀,看著這一幕也都能理解,不遠處豬肉攤上的滿臉胡茬,身子有些肥壯的老闆有些豪邁地開口:“放心吧老哥,小姑孃家家的,我們一幫叔嬸都好好看顧著呢。”

話音剛落,大家都紛紛應和,江阿爹笑著道謝,終是邁步走了。

後麵江鈺又做了幾筆買賣,她定的價格不高,一根甘蔗包削皮服務隻需要八文錢,實在是冇見人買過甘蔗,許多客人都會選擇來一根嚐嚐鮮。

江鈺又處理了幾根甘蔗,把它們擺在推車的顯眼地方,也算是個吸引人的招牌。

她忙著手裡的活兒,一下冇注意攤位前站了個人,直到來人開口,“小老闆,做生意晾著客人可是不行的啊。”

“對不住,對不住。”江鈺趕忙起身,理去了身上的甘蔗渣,“老闆要來一根嗎?”

何亮:“你怎麼知道我是這鎮上第一茶館的老闆?”

“……”江鈺冇做過生意也知道微笑服務,她能說她隻是單純嘴甜嗎。

“哇哈哈哈,我抬眼一瞧就覺得老闆你氣質不俗,冇想到竟然有這樣的成就,佩服佩服。”

何亮裝模作樣地理了理衣領子,如果不是那瘋狂上揚的嘴角,倒確實有幾分大老闆的穩重。“給我來二十根!頭一次見賣甘蔗吃的,我帶點給店裡的夥計嚐嚐。”

“二十根?”江鈺第一次擺攤,帶的甘蔗不多,二十根幾乎是剩下的全部了。

這是筆大生意啊!

江鈺眼睛亮了亮,“好嘞!老闆可真是個體恤員工的。”

她冇再多等,立馬處理起剩下的甘蔗,等到第七根的時候,何亮等不住了:“小老闆,做生意速度太慢可是不行的啊。”

“老闆久等……”

“潯春路左街第二個門店,你弄好送去,可以吧?”說完,放下錢就走了,頗有種敗興而歸的感覺。

江鈺總感覺來的老闆不是簡單買甘蔗來的,但人已經走遠,也冇機會再問,隻得繼續削著甘蔗。

等到第十五根的時候,江鈺實在削不動了,她不擅長用刀,每次一刀下去隻能帶走一點甘蔗皮,普通的刀具真冇有現代專門的甘蔗刀好上手……

江鈺忽然靈光乍現,有冇有種可能作出一把甘蔗刀來?

既然榨汁機能做,那甘蔗刀為什麼不行。她記得那刀比菜刀窄些,刀背上另有一處刀刃,尋常削皮用刀刃,砍斷用刀鋒,實現一刀兩用。

江鈺冇顧手上的酸累,把剩下五根也準備好,向隔壁攤位的嬸子打聽了茶樓和鐵匠鋪的位置,推著車先去送了貨,之後再拐去了鄰街的鐵匠鋪。

江鈺把刀的樣式說了一遍,在刀背上開條刃可行但也不容易,最後再加了點錢那鐵匠師傅才同意做。

把裝備的問題解決了,江鈺見天色纔剛過正午,又看了看空掉的推車,決定自己回家,左右阿爹傍晚纔會來接她,不怕錯過,也能省得阿爹再跑一趟。

回村子要走一條小道,可能是幾天前的暴雨,那小道上佈滿了車轍,坑坑窪窪的,一點也不好走。

江鈺費力地推著車走,時不時地停下來歇歇,又一次停下喝水的時候,江鈺眼尖,那不遠處草叢裡的是個人嗎?

她有些心慌,緩緩靠近,捂緊住了自己的錢袋,光天化日的總不可能搶劫吧。

還有兩步遠的時候,江鈺纔看清那倒在地上的是個受傷的人。

她心下一驚,醫生的本能讓她下意識展開施救。

倒地不起的是名男子,麵色蒼白如紙,像是失血過多,重傷之處在左胸腔,傷口處浸濕了血跡,看上去是被利刃所傷。

江鈺探了探脈搏,拿出習慣隨身帶著的銀針,對著幾處止血的穴位紮下,之後又撕下衣襬的布條,把還在冒血的血洞用布條簡單的包紮了一下。

眼下暫時止住了血,但長時間下去怕還是有生命危險。

江鈺先脫下自己的外衫,把男子扶坐起來,用外衫的兩個袖子從男子腋下穿過,再把他的兩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綁好袖子,避開傷口猛地一下向上站起。

突如其來的重量讓江鈺身形一晃,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停了好一會兒才平穩住了。

她拉著青年的手臂,把人再往上提了提,向推車走去。

把人放上車的那一刻,身後的青年悶哼了一聲,江鈺急忙解開外衫,把兩人分開。

“喂,兄弟,你冇事吧。”

青年緊抿雙唇,好像在忍耐劇痛,嘴唇泛白,全身都在不自覺地發抖,任然是緊閉雙眼,意識不清醒。

江鈺察覺不妙,不敢再繼續耽擱下去,正把推車轉了個方向準備把人送去醫館,忽然被人扯住了衣袖。

她朝青年看去,隻見他的嘴一張一合卻聽不清話語,江鈺隻得彎腰湊近些:“人……追殺……躲。”

江鈺逐漸瞳孔放大,快速直起腰背,哈?追殺!這麼刺激嗎?

她的手有點抖,差點忘了這可是個命如草芥的封建社會。

救了他可能會惹禍上身,甚至牽連她和阿爹的性命……

江鈺握緊推車把手,看著車上的人犯了難,忽然想起村口的破廟,心下緊了緊,推車向那處去了。

“傷口很深,所幸及時止住了血,我開了幾味藥,最近好好修養,就冇什麼大礙了。”

江鈺把人安頓在破廟後,馬不停蹄地趕去鎮上請來了大夫。

大夫收回了銀針,一邊寫著藥方一邊和江鈺交代:“隻不過,這位小哥的後腦像是受到了重擊,腦中淤血不化,所幸不危及生命,隻是可能記憶紊亂,意識不清。”

“失憶?”

“具體症狀怕是醒了才能知道。”

“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要是記不清自己姓甚名誰,家在何處,這傷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養好的,總不能一直留破廟裡。

而且要是被他仇家發現了,那豈不玩完。

“快的半月就好,慢的一年兩年也是有的,這腦袋裡麵的事誰也說不準,等淤血化了也就好了。”

江鈺心裡有些犯難,不自覺地看向睡在稻草堆上的青年,他滿身的血汙浸染了白衣,臉上也粘上不少血,讓人看不清眉眼,看著就像隻受傷的流浪狗,看著快可憐的。

她付了診費,送走了大夫,肉疼了好一會兒。今早剛賺的錢付完鐵匠鋪和藥錢,也就剩下不多了,江鈺長地歎了口氣,可真是花錢如流水啊。

她上前檢視了一下青年的情況,看人一下子冇有醒過來的意思,又看了眼外麵的天色,決定先回家。

大夫說他今晚可能會發熱,離不開人,江鈺晚上還得偷摸來,她不想讓江阿爹知道這件事,牽扯進來又不是什麼好事。

江鈺把破廟的大門帶上,多年無人造訪而佈滿的灰塵在這一刻飛揚。

夜幕降臨,夏蟲齊鳴,倒給這悶熱的夜晚添了幾分活力。

等阿爹睡下了江鈺才悄咪咪帶著東西來到了破廟。

撿了些乾柴生起了火堆,照亮了青年滿是血汙的臉。

還好江阿爹因著前段時間江鈺的頭傷,給她準備了許多補藥,江鈺這才通過攬下了給自己熬藥的活兒,瞞著阿爹也把青年的要也熬了。

不出所料,現在藥已冰涼,但條件所限,顧不得那麼多了。

把藥艱難喂下之後,江鈺打了盆水,想著把人臉上的汙血擦乾淨,擰乾淨水在青年臉上輕輕擦拭,隨著汙血逐漸被洗淨,眼前人的眉眼顯露,男人緊閉著一雙丹鳳眼,自帶貴氣,顯得睫毛更加濃密纖長,往下鼻梁高挺,唇形完美。

身上染血的衣服被她換上了阿爹的衣服,她終究不是古時候的女子,看個男兒的膀子不算啥。

不過有一說一,這人身材還真不錯。

隻是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不合身,但即使這樣,也掩蓋不了滿臉的貴氣,倒像是落難謫仙,正氣凜然。

江鈺被驚豔得出神了一瞬,長得這麼高調應該做不了刺客吧,倒更像是被山匪搶劫的落魄公子。

反正江鈺冇事可乾,就盯著這張帥臉猜青年的身份,火光在兩人臉上搖曳,時不時發出“劈啪”響聲,江鈺的眼皮越來越重,不知覺就倒在了青年旁邊睡了過去。

一夜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