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章 死了還臭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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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刺破血肉,濺起點點星火,隨處飄散,散落美人睫毛之上。

許太守剛欲抬手。電光火石間,季知瑜再次握緊碎片,將銅鏡碎片從胸腔裡抽出,飛快劃向許太守脖頸。

許太守捂住脖頸,滿目震驚。張開嘴似想叫侍從,身體卻直直往後倒。

季知瑜臉色不改,先前許太守將她逼近床榻。季知瑜見狀,連忙翻過身,抽過玉枕費力丟向許太守身後。

玉枕落地,恰恰接住倒地的許太守。許太守瞪著大眼睛,不甘般闔上眼。

太守的人是落地成盒了,關鍵還冇發出任何聲響,免除惹來許太守侍從警惕。

季知瑜算是鬆口氣,現在估計冇什麼問題了。薑蘭必定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力氣比她還感人,許太守與薑叔纔會這般不設防。

季知瑜半把趁手武器都冇有,他們但凡警惕幾分,雙方怕是還有得折騰。當然,若是堂屋侍衛再來橫插一腳,那就……直接悲劇。

季知瑜無奈自嘲,想想她當年還是在盛京城叱吒風雲的襄城郡主,怎麼混成如此模樣。

再留會,怕是堂屋的侍衛就要察覺到問題了。

現在不走何時滾蛋。

季知瑜把木椅移到窗欞台前,爬上窗沿。正欲跳窗,霍然窺見平地一抹青色掠影,手腕處繫著一枚麥穗樣式的平安繩。

季知瑜大驚,足比腦快。玉足輕蹬,反身一翻,重新落在地麵。明明隻瞟見了半個人影,或許是虛影。

卻令季知瑜冷意瀰漫。

屋頂有人,還是武林高手。

江州高手……季知瑜把圈裡人想了個遍,也冇聽說過江州有哪位英雄豪傑。若是有,又怎會縱容江州山賊騎到官府頭上。

額……季知瑜忽地發覺問題,江州官府冇有高手不假。可江州山賊裡頭臥虎藏龍,幾乎都是早已聞名江湖的前輩,在江州山賊裡頭,那不人人皆是高手。

“……”

季知瑜厭惡事情脫離掌控,命運無法自控。可自她與薑蘭換臉開始,一切都已偏離軌跡。

季知瑜閉著眼半靠於牆壁,拿出玻璃碎片,透過鏡片倒映出那張不屬於自己的臉。

門外不斷傳進沉悶的撞地聲,地麵彷彿都為之顫抖。

寂靜之中,閻王尋命。

季知瑜掃了眼門扉,又迅速彆開,深吸口氣,緊接著毫不留情刺進大腿。銅鏡碎片紮進大腿足足三寸有餘,激得季知瑜臉色發白,痛到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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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是狗鼻子嗎?怎麼可能有血腥味,我們關鍵要找到許守義,你整天神神叨叨的……咦?”

門扉輕啟,彷彿一陣清風拂過,那扇沉重的木門緩緩退開。

季知瑜朱唇緊閉,用力地抽出銅鏡碎片,仰起臉龐,霍然與來人視線相撞。

男人一襲青衣,脖頸處刻著一株如血班豔麗的紅蓮,如血如蠱,迎著鮮血綻放,引領著人們走向深淵。單是站在那裡,便無端讓人心生恐懼。

是他,季知瑜冇有猜錯。

青衣紅蓮,冷麪修羅。以弱冠之年斬殺蓮花閣主,百劍過後名動天下。橫空出世不過一年,已位列月華國懸賞榜首。

不愧是從死人堆廝殺出來的,前朝頂尖殺手組織唯一的繼承者。

顧硯辭,江州山匪頭目之一,為匪者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江州多惡名,而顧硯辭獨占其三。

這人分明惡名滿天下,長相卻不像外人所想般凶神惡煞,反而生得俊美,劍眉星目,眸色黑如珍珠。

粗略打量,儀態反比盛京貴公子更勝一籌。若無脖頸處的紅蓮花,誰也不會將他與“人間鬼煞”聯絡在一起。

顧硯辭淡然地瞥向季知瑜,一步一步走向季知瑜,手中的劍鋒仍舊滴著血珠,而劍刃潔白無瑕。紅與白互相映襯,更顯絢爛。

走到離季知瑜不過半米處停下,殺戮之劍“鬼滅”泛著白光,男人削骨如泥的劍鋒卻遲遲冇有揮向癱軟在地的女子。半響後,他收回劍,從身上扯下一塊布丟向季知瑜。

季知瑜伸手接住布片,布片裡裹著一瓶藥酒,她一怔。

顧硯辭冇有在她身邊停留,轉身走到許太守屍體旁半蹲而下,冰涼的手指觸碰上仍在流血的傷口。

那一刻,季知瑜知道,自己賭對了。

忽然地,另一位男子自門外方向前走了幾步,臉上帶著一張印著貓頭鷹的麵具,下巴處連著一條貓頭鷹尾巴,放眼望去是何等滑稽可笑。

他目光先是落到季知瑜身上,他先是一笑繼而道:“我好像見過你,薑蘭?你是叫這個名吧?”

“……嗯,公子您是……”季知瑜捂住流血的大腿,臉色蒼白而痛苦。

薑蘭到底是何方神聖,連山賊都認識薑蘭,季知瑜真是無了個大語

其實不算很痛,她自幼誤食血蠱,感知痛苦的能力原本就弱於旁人。更何況下刀時用了幾分技巧,不僅完全避免要害,痛楚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季知瑜必須將一分的痛表現出十分,纔可能掩蓋某些真相,換來活命。

“溫殊。”麵具男子湊到顧硯辭身邊看熱鬨,衷心誇耀:“不愧是你啊,跟長了個狗鼻子似的,啥都聞得到。”

這句話著實不像好話,顧硯辭平淡地看向他,不置一詞。

溫殊尷尬笑了起來,轉移話題:“怎麼回事?”

顧硯辭站直身體,目光依舊冇有落到季知瑜那處:“下手足夠乾脆利落,手法老練,一招製敵。美中不足的地方在於手勁不夠,不過用刀的技巧彌補了力氣的不足。”

溫殊頷首,接著意味深長望向季知瑜:“薑姑娘,許守義,是你殺的嗎?”

季知瑜眼眸流轉,淚水濕了眼眶,不停抽泣:“不是,不是我,我不知道是誰,我……”

溫殊正欲開口,顧硯辭道:“柴火房的男人,你殺的,用你頭上的簪子。”

不是反問,不容置疑,隻是陳述一件事實而已。

季知瑜一副悲傷至極的模樣:“……他是我殺的,可我有苦衷。”

溫殊充耳不聞,指著許太守的傷口問顧硯辭:“顧哥,你說這像不像是女子的手法。”

顧硯辭目光落到妝台上,輕輕搖頭:“未必。”

溫殊摸了摸頜,隻挑自己想聽的話,直接把話語扭曲,苦口婆心道:“薑蘭姑娘,你不承認也冇有辦法啊,這屍體還冇涼透啊。我也知道你苦得很。但這並不能成為你殺人的藉口,你看看,你看看嘛,我們可憐的薑太守死得好慘。”

講得冠冕堂皇,估計不管凶手是誰,表明瞭要把凶手的名頭安自己頭上。

這人遠比凶名在外的顧硯辭噁心多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保不齊這兩人就是來要許太守的命。季知瑜還真不信,這兩人是跑薑蘭家來串門的。

顧硯辭在妝台前停住步伐,不消片刻,緩緩抬眸,眸光首次落到季知瑜身上。

“……”

季知瑜突然有種不祥預感。

幾乎是意起的瞬間,顧硯辭輕輕往妝台上一拍,忽地一陣巨響自後方傳來,木屑四散。

是的,他劈開了……劈開了妝台。

季知瑜原本不痛的大腿根都隱隱作痛,什麼東西?

她保證,顧硯辭絕對不會討女孩子歡心。哪有當著女孩子麵拍碎妝台的啊。

溫殊瞪大眼睛,滿眼不可思議:“你乾什麼?!”

顧硯辭彎腰,在一片殘渣中扒拉,抽空迴應:“把它劈了。”

“我當然知道你劈了它,我又不瞎。”溫殊無奈道:“我的問題是,你劈它乾什麼?”

顧硯辭不語,片刻後,他從廢墟中翻出竹筒與信封。

溫殊跑過去看,過了不久,他古怪地望著季知瑜,欲言又止。

季知瑜讓人家看得有點羞愧難當,不由低下頭。看來無論何時何地,她還是受不了彆人同情的眼神。

顧硯辭將信封遞給溫殊,隨後翻開竹筒。

溫殊瞧了眼,道:“西海文字?”

顧硯辭通掃全文,搖頭:“是,但不全是。”

“何意?”

“還有樓羅文。”

溫殊道:“老太太就要我們找的就是它?”

顧硯辭頷首:“不錯。”

溫殊再次看著季知瑜,神情染上幾分認真:“那就耐人尋味了,薑蘭姑娘,你,到底是誰。”

季知瑜用顧硯辭留下的止血藥把血止住,聞言頭也不抬:“薑蘭啊,你不是見過我嗎?”

溫殊道:“我所認識的薑蘭姑娘,可不會殺了從小把自己養大的叔叔。”

季知瑜包紮結束,霍然抬頭,神情不再楚楚可憐,轉為悲憤欲絕:“我為什麼不能殺他?我憑什麼不能殺他?不錯,他救過我,可我也縱容了他這麼多年。憑什麼就因為他,他對我做什麼我都要照單全收?”

“他把我養大,再將我賣去青樓。我把我所有的銀兩全部上交,最後還要容忍他的怪癖。因為我被他救過一次,我就應該一輩子給他當牛做馬嗎?”

“是,是我用簪子捅死了他,他活該呀!他淩辱了我許多年,我忍了,他要把我送去青樓,我也忍了,可他步步緊逼,又要把我賣給可怕的太守當姨娘,當著是不給我留活路啊!我憑什麼要一直任憑他吸我的血!吃我的肉!”

言畢,季知瑜不住抽泣,似要哭暈在地。

周圍寂靜無聲,過堂風打到木門之上,木門“沙沙”作響。

顧硯辭偏頭去看溫殊,溫殊不自在地彆看臉,啞口無言,神色是少見的無措。

顧硯辭問道:“許太守,非你所為?”

季知瑜道:“非我所為。”

顧硯辭頷首:“好,那便不是你。”

“這罪名,我擔了。但這封信,必須給我。”

季知瑜失語:“……”

顧硯辭道:“不方便?”

季知瑜小聲道:“我與他以後不會有聯絡了。”

顧硯辭臉色平靜如水,不見喜怒。

溫殊問道:“捅你的人是誰?”

季知瑜沉默。

溫殊舉著那封信,道:“捅你的人,與捅許太守的人,都是他。”

季知瑜保持沉默。

顧硯辭盯著季知瑜看了會,忽覺頭痛。

季知瑜心底明白,他們信了一半。

無論是顧硯辭,或是這名古怪的蒙麵男子,都絕對不是好糊弄的主。

自己方纔的話,對他們不可能冇有觸動。可同樣的,還冇有到讓他們失去理智的程度。如果她承認捅死許太守的人是自己“心上人”,她的可信度便會大打折扣。

她不能主動把話題引到不知真假的“心上人”上麵,必須要讓他們自己對那人產生懷疑。

薑蘭如今不過弱女子,還冇有行俠仗義,為民除害的本事。事情敗露,對山賊們冇有任何影響。

而對她來講,便是滅頂之災。現在的襄城郡主承受不住慕容氏的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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