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取而代之三十

-

韋小寶悄悄站起,揭開帳子,但見方怡嬌豔,沐劍屏秀雅,兩個小美人的俏臉相互輝映,如明珠,如美玉,說不出的明麗動人。

韋小寶忍不住便想每個人都去親一個嘴,卻怕驚醒了她們,心道:「他媽的,這兩個小娘倘若當真做了我大老婆、小老婆,老子可快活得緊。麗春院中那裏有這等俊俏的小娘。」

他輕手輕腳去開門。

門樞嘰的一響,方怡便即醒了,微笑道:「桂……桂……你早。」

韋小寶道:「桂什麽?好老公也不叫一聲。」

方怡道:「你又還冇將人救出來。」

韋小寶道:「你放心,我這就去救人。」

沐劍屏也醒了過來,問道:「大清早你兩個在說什麽?」

韋小寶道:「我們一直冇睡,兩個兒說了***話。」

打了嗬欠,拍嘴說道:「好睏,好睏!我這可要睡了。」又伸了個懶腰。

方怡臉上一紅,道:「跟你有什麽話好說?怎說得上一夜?」

韋小寶一笑,道:「好老婆,咱們說正經的。你寫一封信,我拿去給你的劉師哥,他才肯信我,跟我混出宮去。否則他咬定是吳三桂的女婿……」

沐劍屏道:「他冒充吳三桂女婿的侄兒。」

韋小寶道:「方姑娘做了我大老婆,劉一舟隻好去做吳三桂的女婿了。」

方怡道:「你別胡扯!不過要寫封信,倒也不錯。可是……可是寫什麽好呢?」

韋小寶道:「寫什麽都好,就說我是你的老公,天下第一的大好人,最有義氣,受了你的囑托,前來相救,貨真價實,十足真金。」

找齊了海天富的筆硯紙張,磨起了墨,將一張白紙放在小桌上,推到床前。

方怡坐起身來,接過了筆,忽然眼淚撲簌簌的滾了下來,哽咽道:「我寫什麽好?」

韋小寶見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心腸忽然軟了,說道:「你寫什麽都好,反正我不識字。你別說嫁了我做老婆,否則你劉師哥一生氣,就不要我救了。」

方怡道:「你不識字?你騙我。」

韋小寶道:「我如識字,我是烏龜王八蛋,不是你老公,是你兒子,是你灰孫子。」

方怡提筆沉吟,隻感難以落筆,抽抽噎噎的又哭了起來。

韋小寶滿腔豪氣,難以抑製,大聲道:「好啦,好啦!我救了劉一舟出來之後,你嫁給他便是,我不跟他爭了。

反正你跟了我之後,還是要去和他軋姘頭,與其將來戴綠帽,做烏龜,還是讓你快快活活的,去嫁給他媽的這劉一舟。你愛寫什麽便寫什麽,他媽的,老子什麽都不放在心上了。」

方怡一對含著淚水的大眼向他瞧了一眼,低下頭來,眼光中既有歡喜之意,亦有感激之情,在紙上寫了幾行字,將紙折成一個方勝,說道:「請……請你交給他。」

韋小寶心中暗罵:「他媽的,你啊你的,大哥也不叫一聲,過河拆橋,放完了焰口不要和尚。」

但他既已逞了英雄好漢,裝出一股豪氣乾雲的模樣,便不能再逼著方怡做老婆,接過方勝,往懷中一揣,頭也不回的出門去了,心想:「要做英雄,就得自己吃虧。好好一個老婆,又雙手送了給人。」

乾清宮側侍衛房值班的頭兒這時已換了張康年。他早已得了多隆的囑咐,要相助桂公公將刺客救出宮去,卻不可露出絲毫形跡,讓刺客起疑。

見韋小寶到來,忙迎將上去,使個眼色,和他一同走到假山之側,低聲問道:「桂公公,你要怎麽救人?」

韋小寶見他神態親熱,心想:「皇上命我殺個把侍衛救人,好讓劉一舟他們不起疑心。這張老

哥對我甚好,倒有些不忍殺他。好在有臭小娘一封書信,這姓劉的殺胚是千信萬信的了。」

韋小寶沉吟道:「我再去審審這三個龜兒子,隨機應變便了。」

張康年笑著請了個安,道:「多謝桂公公。」

韋小寶道:「又謝什麽了?」

張康年道:「小人跟著桂公公辦事,以後公公一定不斷提拔。小人升官發財,那是走也走不掉的了。」

韋小寶微笑道:「你赤膽忠心給皇上當差,將來隻怕一件事。」

張康年一驚,問道:「怕什麽?」

韋小寶道:「就隻怕你家的倉庫太小,裝不下這許多銀子。」

張康年哈哈大笑,跟著收起笑聲,低聲道:「公公,我們十幾個侍衛暗中都商量好了,大家儘力給公公辦事,說什麽也要保公公做到宮裏的太監總首領。」

韋小寶微笑道:「那可妙得很了,等我大得幾歲再說罷。」

跟著想起錢老本送活豬補漏洞的事來,問道:「瑞副總管那裏去了?多總管跟你們大家忙得不可開交,怎地一直不見瑞副總管?」

張康年道:「多半是太後差他出宮辦事去了。」

韋小寶點點頭,道:「你見到瑞副總管時,請他到我屋裏來一趟,皇上吩咐了,有幾句話要問他。」

張康年答應了。

韋小寶走進侍衛房,來到綁縛劉一舟等三人的廳中。一晚不見,三人的精神又委頓了許多,雖然未再受拷打,但兩日兩晚未進飲食,便鐵打的漢子也頂不住了。廳中看守的七八名侍衛齊向韋小寶請安,神態十分恭敬。

韋小寶大聲道:「皇上有旨,這三個反賊大逆不道,立即斬首示眾。快去拿些酒肉飯菜來,讓他們吃得飽飽地,免得死了做餓鬼。」眾侍衛齊聲答應。

那虯髯漢子吳立身大聲道:「我們為平x王儘忠而死,流芳百世,勝於你們這些給***做奴才的畜生萬倍。

一名侍衛提起鞭子,刷的一鞭打去,罵道:「吳三桂這反賊,叫他轉眼就滿門抄斬。」

劉一舟神情激動,雙眼向天,口唇輕輕顫動,不知在說些什麽。眾侍衛拿了三大碗飯、三大碗酒進來。

韋小寶道:「這三個反賊聽得要殺頭,嚇得全身發抖,隻怕酒也喝不下,飯也吃不落啦。三位兄弟辛苦些,喂他們每人喝兩口酒,可不能多喝。

這一大飯嘛,就喂他們吃了。要是喝得醉了,殺起頭來不知道頸子痛,可太便宜了他們,去到陰世,閻羅王見到三個酒鬼,大大生氣,每個酒鬼先打三百軍棍,那可又害苦了他們。」

眾侍衛都笑了起來,喂三人喝酒吃飯。

吳立身大口喝酒,大口吃飯,神色自若,敖彪吃一口飯罵一句:「狗奴才!」

劉一舟臉色慘白,食不下嚥,吃不到小半碗,就搖頭不吃了。

韋小寶道:「好啦,大夥兒出去。皇上叫我問他們幾句話,問了之後再殺頭。」

張康年躬身道:「是!」領著眾侍衛出去,帶上了門。

韋小寶聽得眾人腳步聲走遠,咳嗽一聲,側頭向吳立身等三人打量,臉上露出詭秘的笑容。

吳立身罵道:「狗太監,有什麽好笑?」

韋小寶笑道:「我自笑我的,關你什麽事?」

劉一舟突然說道:「公公,我……我就是劉一舟!」

韋小寶一怔,還未答話。

吳立身和敖彪已同時喝了起來:「你胡說什麽?」

劉一舟道:「公公,求求你救我一救,救……救我們一救。」

吳立身喝道,「貪生怕死,算什麽英雄好漢,何必開口求人?」

劉一舟道:「他……他說小公爺和我師父,托……托他來救……救我們的。」

吳立身搖頭道:「他這等騙人的言語,也信得的?」

韋小寶笑道:「「搖頭獅子」吳老爺子,你就瞧在我臉上,少搖幾次頭罷。」

吳立身一驚,道:「你……你……」

韋小寶笑道:「這一位青毛虎敖彪敖大哥,是你的得意弟子,是不是?名師必出高徒,佩服,佩服。」

吳立身和敖彪臉上變色,驚疑不定。

韋小寶從懷中取出方怡所折的那個方勝,打了開來,放在劉一舟麵前,笑道:「你瞧這是誰寫的字?」

劉一舟一看,大喜過望,顫聲道:「這真是方師妹的筆跡。吳師叔,方師妹說這……這位公公是來救我們的,叫我一切都聽他的話。」z.br>

吳立身道:「給我瞧瞧。」

韋小寶將那張紙拿到吳立身眼前,心想:「這上麵不知寫了些什麽情話。我這大老婆不要臉,一心想偷漢子,什麽肉麻的話都寫得出。」

隻聽吳立身讀道:「「劉師哥:桂公公是自己人,義薄雲天,乾冒奇險,前來相救,務須聽桂公公指示,求脫虎口。妹怡手啟。」嗯,這上麵畫了我們沐王府的記認花押,倒是不假。」

韋小寶聽方怡在信中稱讚自己「義薄雲天」,不明白「義薄雲天」是什麽意思,心想義氣總是越厚越好,「薄」得飛上了天,還有什麽剩下的?

但以前曾經好幾次聽人說過,知道確是一句大大的好話,又聽她信中並冇對劉一舟說什麽肉麻情話,更是歡喜,說道:「那還有假的?」

劉一舟問道:「公公,我那方師妹在那裏?」

韋小寶心道:「在我床上。」口中說道:「她此刻躲在一個安穩的所在,我救了你們出去之後,再設法救她,和你相會。」

劉一舟眼淚奪眶而出,哽咽道:「公公的大恩大德,真不知何以為報。」

他適才聽韋小寶說,吃過酒飯後便提出去殺頭,他本來膽大,可是突然間麵臨生死關頭,恐懼之情再也難以剋製,忍不住聲稱自己便是劉一舟,隻盼在千鈞一髮之際留得性命,待見方怡的書信,得知活命有望,這一番歡喜當真難以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