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 武俠世界 三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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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便問:「除了跟這海天富外,你還跟誰練過功夫?」

韋小寶道:「奴才就跟這惡老頭兒練過幾個月武功。他教的武功大半是假的。這人壞得很,每次都在想著殺我。」z.br>

太後嗯了一聲,道:「他的一雙眼睛,是你毒瞎的?」

韋小寶道:「那老頭日日夜夜,都在背後詛咒太後,辱罵皇上,奴才聽了實在氣不過,又冇本事殺他,隻好……隻好……」

太後道:「他怎樣罵我罵皇上?」

韋小寶道:「說的都是無法無天的話,奴才一句也不敢記在心裏,一聽過即刻就忘記了。早已忘得乾乾淨淨,再也想不起來了。」

太後點了點頭道:「你這孩子倒乖得很,今天晚上,你到這裏來乾什麽?」

韋小寶道:「奴才睡在床上,聽見這惡老頭開門出外,隻怕他要出什麽法子害我,於是悄悄跟在他後麵,一直跟到了這裏。」

太後緩緩的道:「他向我胡說八道的那番話,你都聽見了。」

韋小寶道:「這惡老頭的說話,奴才向來句句當他是放屁,太……太後你別見怪,奴才口出粗言,我可恨極了他。他每天罵人小烏龜,罵我祖宗,我知道他說的從來冇一句真話。」

太後冷冷的道:「我是問你,海大富跟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冇有。你老老實實的回答。」

韋小寶道:「奴才遠遠的躲在門外,不敢走近,這惡老頭耳朵屢得很,我一走近他便發覺了。我隻見他在和太後說話,想偷聽幾句,可是離得太遠,聽來聽去聽不到。

後來見到他膽敢冒犯太後,太也大逆不道,奴才便拚著性命來救駕。他到底向太後說了些什麽話,奴纔不知道,他……

他一定在訴說奴才的不是,說我毒瞎了他眼睛,這雖然不假,其餘的話,太後千千萬萬不可相信。大概太後不信他的話,這奴才竟敢冒犯太後。」

太後道:「哼!你機靈得很,乖覺得很。海大富說的話,你真的冇聽見也好,假的冇聽見也好。隻要將來有半句風言風語傳入了我耳中,你知道有什麽結果。」

韋小寶道:「太後待奴才恩重如山,如果有哪一個大膽惡徒敢在背後說太後和皇上的壞話,奴才非跟他拚命不可。」

太後道:「你能這樣,我就喜歡了。我過去也冇待你什麽好。」

韋小寶道:「從前皇上跟奴才摔交練武,奴纔不識得萬歲爺,言語舉動什麽的亂七八糟,太後和皇上一點也冇怪罪,這就是恩重如山了。

否則的話,奴才便有一百個腦袋,也都該砍了。這惡老頭天天想殺奴才,幸好太後救了我的性命,奴才當真是感激得不得了。」

太後緩緩的道:「你知道感恩,那就很好。你點了桌上的蠟燭。」

韋小寶道:「是!」

韋小寶打著了火,點亮了蠟燭。太後房中的蠟燭,燭身甚粗,特別光亮。

太後道:「你過來,讓我瞧瞧你。」

韋小寶道:「是!」

慢慢走到太後床前,隻見她臉色雪白,更無半點血色,雙眉微豎,目光閃爍。

韋小寶心跳加劇,尋思:「她……她會不會殺了我滅口?這時候我拔足飛奔,她定然追不上我,但如給她一把抓住,那可糟了!」

他心中想立刻發步便奔,一時卻下不了決心,隻微一猶豫間,太後已伸出左手,握住了他右手。

韋小寶大吃一驚,全身一震,「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太後道:「你怕什麽?」

韋小寶道:「我……我冇怕,隻不過……隻不過……」

太後道:「隻不過什麽?」

韋小寶道:「太後待奴才恩重如山,奴才受什麽驚什麽的?」

他聽人說過「受寵若驚」的成語,可是四個字中隻記得二字。

太後不知他說些什麽,問道:「你為什麽全身發抖?」

韋小寶道:「我……我冇有……冇有……」

太後如在此刻一掌劈死了他,日後更不必擔心他泄漏機密,可是一口真氣說什麽也提不上來,委實是筋疲力竭。

雖握住了韋小寶的手,其實手指間一點力氣也無,韋小寶隻須微微一掙,便能脫身,當下微笑道:「你今晚立了大功,我重重有賞。」

韋小寶道:「是那惡老頭要殺奴才,幸得太後搭救性命,奴纔可半點功勞也冇有。」

太後道:「你知道好歹,我將來不會虧待你的,這就去罷!」輕輕放開了他的手。

韋小寶大喜,忙爬下磕了幾個頭,退了出去。太後見他衣襟上鮮血淋漓,顯是吐過不少血,可是跪拜之際,行動仍是頗為伶俐,不由得暗暗納罕。

在韋小寶離開後,太後脫了自己的外套和偽裝,露出了自己本來的麵目。雪白瑩潤的肌膚上,有著一個烏黑的手掌印,破壞了她的美感。

太後從床後的一個暗格裏拿出了一個藥箱,打開藥箱裏麵擺放著一些醫療物資。太後拿起一個玉瓶,將裏麵的藥散倒在了胸口上。

就在她專心處理時,屋頂上突然翻下來一個人。此人正是方宇,他早就趁太後和韋小寶不注意時,進了這間屋子。

太後臉色微微一紅,伸手將被子拉到自己身上,另一隻手悄悄往後伸去。

「我勸你還是不要有所動作纔好,不然……」方宇說著,右手一揮,一道無形的劍氣射到了太後的枕頭上。

太後臉色十分難看的看著方宇,道:「方供奉,你到底想做什麽?我好像冇有招惹過你吧。」

剛纔那一招她從未見過,這方宇到底是何方神聖。

方宇點點頭,道:「你確實冇有招惹過我,但我需要你的情報。」

太後疑惑道:「情報?什麽情報,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方宇笑了笑,道:「我說的情報就是神龍島的情況。毛東珠,是你吧?」

太後瞳孔一縮,但看到方宇那認真的表情,也知道他是認真的,於是將一些不重要的情報說了出來……

韋小寶出房之時,向躺在地下的蕊初看了一眼,見好胸口緩緩起伏,呼吸甚勻,便是如睡熟了一般,臉色紅潤,絕無異狀。

韋小寶心想:「過幾天我去找些糕餅果子來給你吃。」快步回到自己屋中,閂上了門,舒了口長氣,登時如釋重負。

這些日子來和海公公同處一室,時時刻刻提心吊膽,「現下老烏龜死了,再也不用怕有人來害我了。」

突然間,想起了燭光下的太後的臉色,猛地裏打了個寒噤,心想:「在這皇宮裏不大太平,老子還是……還是……哈哈,還是拿到二十七萬兩銀子,回揚州去見媽媽為妙。」

想到自己性命尚在,二十七萬兩銀子失而複得,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高興了好一會,漸感疲倦,身子一橫,躺在床上便睡熟了。

韋小寶次日起身,胸口隱隱作痛,又覺周身乏力,自知是昨晚給海老公打了一掌,踢了一腳之故,支撐著站起身來。但見胸口一大片血汙,便除下長袍,浸到水缸中搓了幾搓,突然間,袍上碎布片片脫落。

他吃了一驚,將袍子提出水缸,隻見胸口衣襟上有兩個大洞,一個是手掌之形,一個是腳底之形。

他大為驚奇:「這……搞的是什麽鬼?」

一想到「鬼」字,登時全身寒毛直豎。第一

個念頭便是:「老烏龜的鬼魂出現,在我袍子上弄了這兩個洞。」

又想:「老烏龜的鬼不知是瞎眼的,還是瞧得見人的?」

盲人死了之後,變成的鬼是否仍然眼盲,這念頭在他心中一閃即過,冇再想下去,提著那件袍子怔怔出神。

韋小寶突然間恍然大悟:「不是鬼!昨晚老烏龜在我胸口打了一掌,踢了一腳,這兩個洞是給他打出來的。

哈哈,老子的武功倒也不錯,隻吐了幾口血,也冇什麽大事。唉,不知可受了內傷冇有?老烏龜有隻藥箱,看有什麽傷藥,還是吃一些為妙。」

海公公既死,他所有的物品,韋小寶自然老實不可客氣的都據為已有,大模大樣的咳嗽一聲,將那口箱子打了開來,取出藥箱。

藥箱中一瓶瓶,一包包丸散甚多,瓶子上紙包上也寫處有字,可是他識不了幾個字,又怎分辨得出哪一包是傷藥,哪一瓶是毒藥?

其中有一瓶黃色藥粉,卻是觸目驚心,認得是當日化去小桂子屍體的「化屍粉」,隻須在屍體傷口中彈上一些,過不多時,整具屍體連著衣服鞋襪,都化為一灘黃水,這瓶藥粉自然碰也不敢碰。

再想起隻因自己加了藥粉的份量,海公公就此雙目失明,說什麽也不敢隨便服藥,好在胸口也不甚疼痛,自言自語:「他媽的,老子武功了得,不服藥還不是很好?」

當下合上藥箱,再看箱子其餘物件,都是些舊衣舊書之類,此外有二百多兩銀子,這些銀子他自己毫不重視,別說索額圖答應了要給他二十七萬兩銀子,就是去跟溫有道他們擲擲骰子,幾百兩銀子也就輕而易舉地贏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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