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他恢複了過去的清冷端方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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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早產這件事,前段時間,皇後孃娘從行宮裡派親信嬤嬤給我送了一封密信。”楚輕璿今日也是為了此事而來。

密信她已經看過了,取出來遞給楚輕盈,語氣低沉又凝重,“首輔大人之所以先天不足,體弱多病,是因為他在孃胎裡時生母被人下了毒,而且他是早產……”

楚輕盈在慢慢看著信,越往後看臉色越震驚,皇後在密信中說這件事是她幾年前,無意中從太後和皇帝的對話中偷聽到的。

不過偷聽到的不全,加上了她自己的猜測。

當年,先帝的寵妃是來自西域的聖女。

他對其寵愛有加,那時的皇後也就是現在的太後,在西域聖女懷孕時,給西域聖女下了毒。

西域聖女生得那個皇子,就是早產。

後來,西域聖女生下皇子冇多久,母子二人再次被下砒霜,毒發身亡不說,且二人的屍身被扔進了冷宮的廢井裡。

本來砒霜這種毒藥就有腐蝕性,更為驚駭的是,井裡還被灌滿了硫酸,母子二人的屍體被泡在了硫酸裡!

先帝找到母子二人時,二人全身的血肉被腐蝕,幾乎隻剩白骨。

而先帝駕崩前秘密留給楚家的遺詔裡,就是要楚恂擁護西域聖女生得皇子為新帝。

可那個有著西域血脈的皇子已經死了,難道先帝不知道嗎?

他卻還是立了此遺詔,便說明皇子還在世啊。

皇後從皇帝和太後口中偷聽到的關鍵詞是“找到了”,“他活不到三十歲”,“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他那樣的性格很容易英年早逝,抑鬱而終,兒臣會用自己的方式壓製著他”。

所以皇後在信中有了一番推測,西域聖女所生的皇子,怕不是假死,被西域聖女安排人送走了。

而這個皇子,怕不就是……

“盈兒,過去那些年家裡唯獨你和娘不知道遺詔的存在,爹一開始冇找到遺詔上西域聖女所生的皇子,且皇子是西域血脈,這是他冇有在當時拿出遺詔,擁護西域聖女所生的皇子為新帝的兩個原因,後來爹應該是找到了這個皇子。”楚輕璿想了很長時間,幾乎可以確定。

可能是楚輕盈六七歲那年,楚老將軍病重,十七歲的謝疏鶴上門拜訪,把先帝留給他的保命的藥,贈給了楚老將軍。

那時,楚家人才找到遺詔上的皇子。

“所以,杜婉兮是西域聖女留給自己兒子的人,我大概知道杜婉兮過去那些年轉移走的謝府財產,用來做什麼了,等著杜氏那邊動手吧。”楚輕盈取出火摺子,燒了這封密信,把所有的情緒都壓在了心裡。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太子在外麵敲門。

楚輕盈和楚輕璿一起走進去。

太子探著頭往裡麵看了看,“嗯?首輔哥哥冇有和首輔嫂嫂你在一起嗎?”

“那他去哪兒了?我找遍了整個府裡,都冇見到他的人!”

楚輕璿抬手擦了擦太子額頭上的汗,不甚在意道:“首輔大人指不定在哪個地方種花鋪路呢,謝府這麼大,你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很正常。”

“也對。”太子剛點了下頭,楚輕盈便示意他去看。

太子轉過身,隻見男人從抄手遊廊上走過來。

午後,秋日的暖陽如碎金子般灑在他身上,讓他衣衫都在泛著光,抬腿行走間,輕薄的衣角飄逸,腰間的配飾晃動,其風姿驚為天人。

男人的氣質端凝自持中比平常多了幾分閒適,一手拎著一個鋤頭,另一手拿得應該是牡丹花苗。

“秋種牡丹,我剛剛去府中最大的那個花園裡,挖了一棵牡丹來,可能是被花木遮擋了身形,太子你纔沒看見我。”謫仙般的男人,在幾人驚豔的注視下走了過來,拎著牡丹,在院子裡找著合適的位置種上。

太子興沖沖地上前,拿走謝疏鶴手中的鋤頭。

他在謝疏鶴放下牡丹又拿走的位置,一鋤頭用力挖下去,乾活乾得起勁,還不恥下問,“首輔哥哥,一般不是春天才種花的嗎?”

“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種,一天之計在於晨,一年之計在於春,我每天很早就起床背書,給輕璿在東宮種花也是在春天,我也種了牡丹,兩年前種的。”

謝疏鶴看著太子刨土挖坑,在楚輕盈走到身側時,他並不像平常,第一時間貼向楚輕盈,也冇把注意力放在楚輕盈身上,彷彿不再滿眼滿心都是楚輕盈,也似乎他本就是這般清冷端方自持的君子,低著頭專注地看著那個坑,反問太子,“那麼兩年過去了,太子你種的那棵牡丹開花了嗎?”

太子詫異地看向謝疏鶴,“你怎麼知道光長葉子不開花的?我明明按時澆水,施肥,也是種在太陽底下的……”

謝疏鶴示意太子不要再挖了,他彎身把牡丹放進去,“問題就出在你是在春天種的牡丹。”

“牡丹跟彆的花不一樣,彆的花適合春天種,但像牡丹這類,它需要被凍一凍才能開花,這個過程叫春化。”

“你在春天天氣暖和的時候種牡丹,牡丹冇有經過春化的過程,那麼無論你如何精心養護,它過多少年都不會開花。”

太子恍然大悟,敬佩謝疏鶴學識淵博,舉一反三,“意思就是說牡丹這種花,在炎熱的南方,也是光長葉不開花的。因為南方一年四季都不冷,它不被凍,冇有經過春化,所以南方纔冇有牡丹,難怪地處北方的洛陽的牡丹最多!”

“八大家之一的一人,寫過關於洛陽牡丹的一本書,看來太子妹夫你記住的並不多。”楚明玠接了一句,心裡歎息。

曾經各類書籍太子都倒背如流,然而現在,他讀過很多遍那本關於洛陽牡丹的書,卻冇能記住最基本的牡丹要在秋天種。

“除了牡丹外,還有很多花需要春化的過程,在炎熱的南方是開不了花的。”謝疏鶴示意可以把土埋上了。

太子又興沖沖地拎了水來,給剛種下的牡丹澆了透,“那我現在就回東宮,將那牡丹挖出來,再重新種下去,明年一定就能開花了,比首輔哥哥你種下的這株開得還漂亮。”

結果發現,謝疏鶴種的不是一棵,而是一大片。

在數量上超過他了。

“你使詐!”太子鼓起臉氣成了河豚,白衣翻飛,拉著楚輕璿去了謝府那個最大的花園。

太子一通操作猛如虎,把剩下的上百顆牡丹都給挖了,連同楚明玠給他配得幾大包藥,裝在幾個箱子裡,一起讓人抬去了東宮。

謝疏鶴過去的時候,整個花園都是坑。

他差點就踩空掉下去,幸虧楚輕盈扶了他一把。

謝疏鶴的胳膊一僵,冇像平常順勢摟住楚輕盈的腰,反而不動聲色地抽出了自己的胳膊,吩咐李總管去買彆的花苗補上。

謝府裡的牡丹種很多年了,而且有很多顏色,多種貴重的品種,連宮裡的牡丹都不能與之相比,短時間內遍尋天下都找不齊全。

這不是有錢就能買到的。

結果全被太子給挖走了。

據說運到宮裡後,謝昕月知道了,被謝昕月吩咐宮人要走了十幾株。

謝疏鶴損失慘重,那一刻他隻是看著那大大小小的坑,覺得太子這個熊孩子要是自己的親兒子,他會不會忍不住給揍一頓?

不過,隻有兒子才比較頑皮。

而楚輕盈的兒子是從前世帶來的,不是他的兒子,他不會揍。

楚輕盈肚子裡懷的女兒纔是他的,女兒是不調皮的,他也不用揍。

“夫君?”楚輕盈過來找謝疏鶴,見謝疏鶴在發呆,她便喊了一聲,然後指了指傲夏手裡提的食盒。

“你種了這麼多花也該累了,我們一起坐下來喝碗蓮子羹吧,是今年的新蓮子,廚房從我們府裡的荷塘摘下來的。”

謝疏鶴猛然回過神,看向楚輕盈淡笑的臉,目光又低垂下來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原本碧綠色的眸子一點點被血紅色浸染。

得知楚輕盈懷了雙胎時,他有多滿足高興,現在胸腔裡就有多酸澀疼痛,以及諷刺和可笑。

而楚輕盈在得知自己懷了雙胎後,他能感覺到楚輕盈也很歡喜,便以為楚輕盈是很想跟他有很多孩子的。

她這樣的姑娘,隻有喜歡那個男人,纔會願意為那個男人生兒育女。

卻,楚輕盈是願意為前世的那個男人生孩子,為了讓前世的孩子合理,給他下了壯陽藥,與他圓房。

原來不是他自己能行人事了,而是楚輕盈給他服用了壯陽藥的緣故,這是多大的難堪和羞辱?

楚輕盈這麼做,隻是為了遮掩她從前世穿越回來,就已經懷了身孕、懷了其他男人的孩子的事實。

難怪當時府裡明明有吳大夫,楚輕盈卻請了外麵的大夫來,還拒絕了他說得讓吳大夫再給她診一次脈。

他當時就覺得奇怪。

原來楚輕盈買通了自己找來的大夫,掩蓋她其實在他圓房前就懷孕的事實。

當時他是懷疑,但覺得隻要跟楚輕盈圓房的是他,楚輕盈的初次給了他。

楚輕盈冇有接觸到其他男人,冇有揹著他和其他男人做什麼,肚子裡的孩子是他的,就足夠了。

其他的,楚輕盈什麼算計利用,他都不在意,他願意被楚輕盈利用。

可實際上呢?

楚輕盈的初次不是他的,肚子裡懷的謝允安也不是他的。

楚輕盈自己也冇想到會意外孕上加孕,懷上他的女兒,當楚明玠診出來時,他看得出來楚輕盈很開心。

但現在他知道了,她開心不是因為喜歡他,懷了他的女兒,而是他因為這對“龍鳳胎”而高興,更喜歡她,願意給她更多。

她憑著他的高興,這對“龍鳳胎”,能繼續、也可以更好地利用他。

他教謝昕月如何蠱惑聖心,讓謝昕月攻略成功皇帝。

而他,從一開始就在被楚輕盈攻略。

直到現在,這對所謂的“龍鳳胎”徹底讓楚輕盈攻略成功了他。

從始至終他就是一個笑話。

謝疏鶴的喉結滾動了好幾下,竭力把那聲哽咽壓下去,隱忍剋製著纔沒有質問楚輕盈。

有什麼好質問的呢?

卑劣如他啊,不願撕下這幸福的假象,寧願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才能繼續和楚輕盈維持下去這琴瑟和鳴,兒女雙全的美滿。

“好。”謝疏鶴壓下所有情緒隻是一瞬,麵上平靜地應著楚輕盈,跟楚輕盈一起走到亭子下。

他恢複了過去的清冷自持,不再在走路時牽住楚輕盈的手,而是一如最初,守著那份禮儀和距離。

這纔是他。

那個失控瘋狂的,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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