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黴運王不是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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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後的三月末傍晚,夕陽燃儘臨空最後一抹藍,把一切都籠罩在如火般的霞光中。

盛開在院子裡的幾株玉蘭傾瀑如雪,落下的花瓣鋪在草地上就像那一天他們第一次一起滑雪時鬆軟的雪麵。

紛紛落下的花瓣像雪花一樣灑在少年蒼白的失去血色的臉上。他柔軟纖長的眼睫覆蓋住曾經那雙熠熠生輝的雙眼,顯得那樣安靜與溫柔。

他被抱在少女的懷裡,滾滾淚珠打落在他的臉頰。在那片如夢的雲海裡,他聽見來自某個人悲徹的哀嚎,撕心裂肺,帶著玉蘭花的馨香。

傅鶴立的雙手沾滿鮮血,她絕望的哭聲成為這片天地唯一的聲音。

大麵積的血跡從李映錚的腹部延展到潔白的花瓣上,將青草與白花全部染成猩紅的顏色。

.......

一切發生得那樣快,這套驚險的轉變在幾個呼吸間完成。等傅鶴立停止滾動,她先注意到縈繞在鼻尖如同柑橘般清新的香氣,尾韻又帶著若有若無的苦感。

這個味道來自身後抱住自己的人,這個認知讓傅鶴立一下子臊紅了臉。對方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側,如此冰天雪地環境下,感知格外清晰。

李映錚平時看著隻是高瘦,可當他輕鬆地把自己一整個裹住的時候,傅鶴立才意識到對方體型足足比她大一圈。

“你冇事嗎?”李映錚更快反應過來,爬起身。

剛剛滾落的時候自己被對方緊緊護住,可以說除了衝擊感,幾乎毫髮無損。

傅鶴立掃了一眼李映錚的臉,第一次如此近的距離看他,驚然發現那張雪白俊秀的臉上,竟然有一顆淺淺的小痣點在他的鼻尖。這一發現,使得傅鶴立下意識低下頭。

“我冇事,謝謝你。你呢,有冇有受傷?”傅鶴立掙紮著起身,她想去檢視對方的傷勢,又覺得這樣不合適。

李映錚解開雪板,回到:“冇有,我摔的時候找了角度緩衝。”隨後他起身抱著雪板,沿著邊緣往下走。

傅鶴立也趕緊跟著脫雪板,屁顛屁顛跟上去。

她在後麵哂笑到:“居然能在這裡碰見,真是好巧啊.....”她越說越小聲,看來她自己也覺得這個冇話找話很尷尬。

“巧嗎?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對方隻留給她一個高挑的背影。一時間她無法推測這是譴責還是揶揄。

“我要說我來了才知道的,你信嗎?”但傅鶴立還是忍不住為自己辯解。

李映錚冇有回覆,隻是繼續邁著腿前進。傅鶴立在後麵抱著有大半個自己高的單板,跟得氣喘籲籲的。

對方走一步約等於自己走兩步,她幾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前方,李映錚突然停下來,回過頭。傅鶴立不明所以,差點撞上對方。她用詢問的目光看過去,不知對方想乾什麼。

李映錚垂首看著她,歎了一口氣。另一隻空出來的手往前伸。

雖然冇有任何解釋,傅鶴立卻立刻明白過來對方是要幫她拿雪板的意思。

傅鶴立估摸了一下自己的體力,如果連人帶板摔倒可能還會給對方造成更大的麻煩。她在禮貌逞強和接受好意之間掙紮了一會兒。

李映錚看著她一副糾結的樣子,挑挑眉,轉身走了。

不是,大哥你......傅鶴立在心中叫苦不迭。

她扒拉著單板,小跑著跟上去,臨近地麵的下坡,每一腳都半陷進鬆軟的厚雪裡,走得格外費勁。

服軟已經不可能,她咬著牙也得挺著這股勁。這股半死不活的氣勢,非但冇有打動李映錚,還換來了他的嘲笑。

耳邊傳來輕笑,傅鶴立猛然抬起頭,對上李映錚彎彎的狐狸眼睛。

傅鶴立產生了一些多餘的情緒.......她覺得李映錚真的挺欠揍的。於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結果就是,對方拋下她,揚長而去。

小氣!

傅鶴立的負麵情緒越來越多。

再次搭上魔毯,難得有一段靜止的時光。傅鶴立後知後覺感到身體發冷,原來膝蓋跟屁股上綁的小烏龜表麵積滿了雪,雪沿著縫隙滲透進她的滑雪服,把布料打濕了,透進陣陣寒意。

她隻好把小烏龜解開,一一拍打乾淨上麵的積雪,再重新穿戴好。

隻是她不知道自己這些笨拙到有些滑稽地舉動全然落在某個人眼裡。

到了坡頂,傅鶴立正打算照舊在學靴上套雪板,一個黑漆漆的身影卻突然在她麵前蹲下。

“單板不能這樣扣,這樣既不穩固,也不利於發力。”

儘管戴著厚手套,李映錚調整卡扣的手仍然十分靈活。他三兩下就把雪靴和單板整理得服服帖帖。

“啊......謝謝。”傅鶴立認真觀察著李映錚給她係卡扣的方式。

輪到李映錚他自己時,效率更高。他把板子往地上一擱,輪流把雙腳踩進去,姿勢自然熟練得就像出門前腳踩上門口的拖鞋,隨後俯下身,雙手同時穿扣。

“哢哢”幾聲響起,標識著他已準備就緒。

傅鶴立全程都緊盯著他,想待會跟著李映錚偷師。誰知,剛穿好鞋的李映錚想了想又把雪板卸了下來,迎麵走向自己。

“你要教我滑雪嗎?”傅鶴立仰頭問他。

“我要是不管你,你打算摔三個小時?”李映錚反問她。

傅鶴立有些不好意思反駁道:“我多觀察觀察你,也能慢慢學會的!”

李映錚似笑非笑問:“真的嗎?”

有了前車之鑒,傅鶴立立馬改口:“假的!假的!我胡說的!”末了又補充道:“有李老師教,我再放心不過!”

聞言,李映錚笑了。

倆人來到雪道比較靠邊的地方,李映錚站在外側,傅鶴立位於內側。

“我先教你怎麼刹車,這是安全滑雪的第一步。”

他事無钜細告訴傅鶴立用哪個部位發力,發力時的感覺是怎樣的,以及停下來的正確姿勢,注意事項等等。

“.........如果眼看要撞上人了,你刹不住車,就提前摔倒。”

當事人聽得很認真,然而實踐的時候手腳跟不上腦子,一旦開始往下加速度,那些理論知識就統統被拋諸腦後了。

眼看又要撲街了,傅鶴立下意識大叫道:“李映錚!救我!”

左臂很快比一股力量攥住了,她連忙把另一隻手也扒拉上去,身體往下的慣性跟身上的拉力相互衝突,她有種自己要被撕裂的感覺。

“彆怕,再試一次。”對方完全冇有被她鬧鬨哄的樣子擾亂。

傅鶴立這次又是這往下滑,淺淺劃一下,然後立刻嘗試刹住。這一次她成功了。她樂得大叫著回頭:“我做到了!”

李映錚點點頭道:“很好。”

趁著這股感覺還在,她趕緊又試了幾次,一會兒往下滑,一會兒刹車。李映錚迅速套上雪板追上去。

由於傅鶴立還不太會控製方向,她完全就像站在一片隨處飄搖的落葉上,隻會隨著落葉行進的方向飄蕩。她很快就滑到了雪道中央。

為了避險,她又摔了一跤。

還冇站起身,李映錚就滑到了她眼前。試了一次進,發現自己冇站起來。單板摔倒後站起來需要一定的爆發力,對於新手而言,極大依靠腰腹力量。先前摔的那些跤,把她的力量都耗得差不多了。

看著李映錚,她居然心裡生出一些想耍賴的念頭,不過很快就被她的理智否決了。

對方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抱臂端詳著她,下一秒,居然攥著她的衣領就把她提溜起來了。

傅鶴立站起來的時候,臉上還帶著懵懵的表情。

她的雙手下意識搭上對方攥著她衣服的手臂,直到對方鬆手,她也冇放開。

“轉變方向的時候要帶動全身,收緊核心,尤其是腰腹.......”李映錚邊講解邊托著傅鶴立的手臂,讓她找發力點。

考驗平衡力的運動,向來是傅鶴立的苦手。她好像不太找得到那個感覺。

過了一會,突然有人衝他們喊道:“不要停留在雪道中間!”一個穿黃綠馬甲的工作人員走過來,示意他們讓出雪道。

他對著李映錚說道:“你帶著你女朋友在旁邊練熟了先,不要在中間擋道!這樣停在中間很危險!”

“什麼?”對方誤會性的發言讓傅鶴立大腦宕機了。

她還來不及解釋,對方已經轉身離去。傅鶴立對著對方的背影大叫道:“啊啊啊啊啊這是我教練!”

總有人湊熱鬨不嫌事大,旁邊有個阿姨忍不住探頭問道:“帥哥,你多少錢一節課啊?”

李映錚看向傅鶴立問道:“這位小姐,你開什麼價?”傅鶴瞪了一眼李映錚,回道:“阿姨,他不是專業教練,冇有資格證,不能教您。”

“小姑娘,你這話說的,那為什麼能教你撒?”

“我們......我們,”她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最後硬著頭皮道:“我們是同學,因為情分教的我。”

“喲,同學~”阿姨笑得一臉古怪。

傅鶴立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李映錚開口道:“阿姨,她是我妹妹。”

阿姨笑道:“我就說嘛,你倆都長得這麼水靈漂亮,像一家人!”

一家人......傅鶴立又懵住了。等她回過神,阿姨早走了。

低下頭,發現李映錚已經幫她把雪板的釦子都解開了。

“走吧,我們去旁邊人少的地方。”

雖然缺乏運動天賦,但是傅鶴立學東西學得很快,不一會兒,她就學會刹車跟轉換方向了,儘管仍不太熟練。後麵兩人又滑了好一會兒,眼看時間要到了,一起抱著雪板離場。

這次傅鶴立倒是很坦率把板子扔給李映錚。

換好衣服,從保險櫃取出隨身物品後,他們坐在大堂的桌椅上等人來接。雪場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冇有公交車到,隻能開車。

此時桐城的天氣還很炎熱,傅鶴立忍不住買了根小布丁雪糕吃。

李映錚突然說:“吃完後,我們就分開走吧。”

傅鶴立忙碌的嘴停下來,她壓根冇想到不久前還在對著彆人說“她是我的妹妹”的李映錚現在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今天突然變得好傻,總是出現不知所措的情況。

“你現在還是這麼討厭我嗎?”傅鶴立問出口就後悔了,她低下頭,這句話讓她非常噁心,彷彿這句話一出,她就把自己置身在了被動的位置。

但她實在是太好奇了。初見時,李映錚就非常討厭她們母女。這種討厭甚至不需要解釋,是如此身份立場帶來的理所當然。

“不,我討厭的從來都不是你們。”

聞言,傅鶴立抬起頭對上李映錚的眼睛。對方冇有任何躲閃。她願意相信那是真心話,並因此感到心底雀躍。

“你隻是不想和我們成為家人。”

李映錚漫無目的地盯著往來的人群,半晌,道:“不要跟我爸成為一家人,”他將目光落回到傅鶴立身上,“這是我的忠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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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月光也試著欺騙

星星也閉上了雙眼

街道也遺失了電

隻剩下點火的煙

冇有人會發現

那是他深愛的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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