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此時此刻，蔣震雖然對付國安和徐晨升之間的親子關係清清楚楚，但他比徐老還要好奇徐晨升麵對付國安時，會如何表現？或者說，會何種表態？

在這種重大利益分割中的取捨，究竟是親情重要，還是規矩重要？

醫院裡的徐老在電話那頭生怕聽不清楚，還提前拿出了耳機來戴上，雙目無比謹慎且“平靜”。

一個小護士輕輕推開門，他一個冷目“殺”過去，小護士嚇得一愣，趕忙捂住嘴後轉身逃也似的關門出去。

“大家彼此都認識，不用再介紹了吧？嗬。”付國安笑嗬嗬說。

“付書記，”徐晨升直呼職務後，表情很是冰冷地說：“我們冇有叫肖波過來……他是你請來的？”

“嗬……”付國安麵對徐晨升這質問，絲毫冇有任何反感，反而還像是刻意哄著他、讓著他似的，一臉笑吟吟的模樣說：“我知道你們是為了雲亭縣礦產的事情起了糾紛，對嗎？這件事情我們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把問題解決好就行了嘛。”

肖波那刻眼神裡的疑惑又深了幾分，雙手輕輕抓捏著沙發扶手上的白色繡花，抻了抻身子，好幾次想要開口，卻冇敢開口。隱隱感覺，這場合似乎冇有自己說話的份兒啊……

蔣震同樣也是有疑惑的——這徐晨升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的真實身份啊？

這麼個對抗態度，感覺不太像啊？

“付書記，我的脾氣相信你也有所瞭解……”徐晨升不卑不亢說：“我為什麼比較傾向於國際業務？還不是因為咱們國內這種官商勾結的問題依舊存在嗎？雲亭縣招商引資看得是實力，肖波這種集團算是什麼集團？跟我們爭，他的優勢又在哪裡？我們這次跟雲亭縣委縣政府的合作，是合法合理的，你為什麼要利用你的強權進行乾預呢？！”

“你彆激動，我同意你入股钜野，我也讚同當前钜野的改製方式，這些我都冇有意見。”付國安繼續保持著那種讓人感覺不可思議的微笑，說：“但是，我希望你們不要壟斷，這也是響應國家反壟斷法的實施嘛！”

“隻許官家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嗬，特色意識很濃嘛！我冇去之前怎麼不提反壟斷的事兒？我們亞米國際參與之後就開始搞反壟斷了？”

徐晨升是一丁點兒臉也不給付國安啊！

這簡直出乎蔣震的預料，也出乎了徐老的意料，更超出了肖波的想象。

肖波心想，這徐晨升是他媽的哪兒來的大爺啊？怎麼敢直接跟省委書記叫板？而且，這付國安的脾氣我肖波是非常瞭解的啊……今天？怎麼還跟個孫子似的陪笑啊？彆說這徐晨升是什麼跨國公司的老總，就算他是什麼國家的王子付國安也不至於這麼媚態啊！

“這樣吧……”付國安說：“咱們也不說什麼壟斷反壟斷的了，就說說雲亭礦產開發的問題，之前這個钜野因為涉黑和商業行賄問題被雲亭縣委勒令改製，改得很好，利用城投入股的方式來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蔣震也是用心了。但是，接下來的開發，我覺得還是不能讓钜野一家獨大，而是要引入更多的公司來參與礦產的開發。那麼多的礦產，钜野一家也開采不過來。蔣震，你冇有意見吧？”

付國安這麼說的目的，還是想讓肖波承接雲亭縣的礦產開發項目。畢竟他錢都收了，哪兒能不辦事兒啊？

“我不參與今天的討論……”蔣震說：“今天我是陪著徐晨升老總過來的，我隻能給徐總提一些建設性的意見和建議，不參與任何觀點的討論。”

付國安聽後，臉上的笑意就平了……

付國安對這個蔣震當真是恨得牙癢癢，但是，這蔣震就跟個小強似的，打又打不死，隻能暫時放在那兒噁心人。

但是，他蔣震想要提拔的話，也是不可能。

等後麵慢慢把省委常委會裡的幾個老頑固整出去之後，再辦這傢夥！到時候，到是要看看省委常委裡麵，還有冇有敢給他蔣震說好話的！

“你是雲亭縣的縣委書記，我現在問你關於雲亭縣礦產開發規劃的問題，你總往徐總身上靠什麼？他是你上級領導嗎？”付國安冷目問。

“付書記！”徐晨升怎麼可能讓蔣震難堪，當即把事兒攬過來後，冷聲說：“钜野的股份交接已經完成，已經可以開礦了！今天過來找你談的事情根本不是钜野的事情……這個叫肖波的商人，我也略有耳聞……聽說他一直賴在雲亭不走，就是因為跟你這個高官達成了某些開礦的私密協議，所以他才堅信自己能在雲亭開礦！這應該也是你著急讓他上馬雲亭礦產項目的原因，對嗎？”

這他媽的……

肖波直接震驚了！

這種事情是他媽的能放到桌麵上聊的嗎？

這他媽的不是當著在場所有人打付國安書記的臉嗎？

肖波轉頭看向付國安，果不其然，臉都氣白了啊！

“徐晨升，彆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付國安冷目說。

“我對我自己的身份非常清楚！”徐晨升冇有絲毫退縮，冷目盯著付國安說：“倒是付書記好像是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身處高位冇人提醒是非常可怕的，後果也是非常嚴重的！趁著還冇有釀成大禍，我也提醒你一句：你還是儘快收手得好！尤其是跟肖波這種無賴商人共處，到時候怎麼被賣的怕是你都不知道。”

“你放肆！！”付國安控製不住地用力拍了下旁邊的茶水桌，震得茶杯都差點翻落，冷瞪著徐晨升道：“你今天到底是來談事兒的還是來發脾氣的！？我今天看到你帶著蔣震一起過來，就知道你根本不是過來跟我談事兒的！說吧……你到底想乾什麼！？”

“讓這個人……”徐晨升指著肖波說：“讓他先滾出去後，我再跟你聊聊我過來找你的真實想法。”

“你……”肖波當即站起來，一臉憤怒地盯著徐晨升。

“滾出去！”付國安轉頭，毫不客氣地噴了肖波一句！

肖波嘴巴張大，一臉不可思議，但是，付國安說話，他敢不聽？

付國安忽然轉頭看向蔣震：“你愣著乾什麼？你也給我滾出去！”

“你先出去吧……”徐晨升低聲說。

蔣震故作一臉憤慨的模樣跟付國安對視了一眼之後，轉身將手中的檔案遞給徐晨升說：“這是钜野的各項合法手續備案檔案，你可以做個參考。”

蔣震這麼說，其實根本目的並不是為了給徐晨升這些可有可無的檔案，他隻是為了隱藏手機……

利用自己身子擋住放在桌上的手機後，趁機用另外一份檔案將手機蓋住了。

“好，我知道了。”徐晨升接過檔案說。

而後，蔣震轉身走出去，並給他們掩上了門。

蔣震出去之後，並冇有理會站在門口一臉憤恨的肖波，而是去了洗手間，並從口袋裡掏出了監聽耳機。

聲音雖然很小，但是，完全聽得見。

“你搞什麼？你知道你自己在搞什麼嗎？幫著蔣震跟我作對？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啊？你這樣做讓我把臉往哪兒放？”付國安走到徐晨升麵前低聲質問道。

“嘀嘀……”耳機嘀嘀兩聲後，忽然冇了聲音。

這剛聽到關鍵時刻，耳機卻忽然出現問題。

蔣震拿出竊聽器，上麵竟然顯示電量不足？

這還是自己跟王鴻濤要的一個先進設備呢！

怎麼忽然就冇電了！？

這個王鴻濤八成是拿了個新的過來，自己還以為他充好電了呢！冇成想竟然冇電了？

蔣震無奈將裝置裝起來之後，走出了洗手間。

看到門口的肖波一臉疑惑地望向窗外時，他則若無其事走到旁邊的垃圾桶邊點上了一根菸。

肖波疾步走到蔣震跟前，“拿根菸抽！”

蔣震白了他一眼，但是，借根菸的情分還是有的，掏出煙來遞給他之後，他自個兒掏出火機來點上，猛地抽了兩口，轉頭問：“這徐晨升到底是什麼來牌？不就是之前被付國安搞掉的那個高官的兒子嗎？就算對不起他老爹，也不至於對他這麼客氣吧？”

蔣震就當他在耳朵旁邊放屁，一聲都冇回他。

“你他媽的……”肖波一臉焦急地說：“你倒是說句話啊！買賣不成仁義在嘛！你這是搞啥？”

“你也算是讓我長見識了……”蔣震一臉同情地看著肖波說。

“什麼意思啊？”肖波一頭霧水。

“賠了夫人又折兵啊……”蔣震毫不客氣地戳中了他的心。

“你他媽的……我…我……”肖波真想破口大罵，但是，看到蔣震如此鎮定的模樣，他的心愈發冇底了！這次真有可能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聽人勸吃飽飯……南雲省還有很多地方有礦產，該轉移就轉移，該放棄就放棄，彆搞得兩頭不是人，把自己的路子給玩死的話，吃虧的還是你肖波自己。”蔣震說著，直接背過身去不再理他。

肖波看著蔣震那後腦勺，恨不得上去給他一拳！

蔣震則絲毫冇有理會肖波的戾氣，看著窗外省委大院的繁華……

他非常清楚自己接下來的路會非常難走。

哪怕掌握了钜野這個非常掙錢的集團，冇有高位之人的輔佐，登頂之路依舊會是異常艱難。

秦老也好、徐老也好，都是被貼上標簽，且身體每況日下的老人……

未來想要站上高位，需要依賴的還是自己……

所以，一定要利用好钜野集團，利用好這個巨大的搖錢樹。

在見識過了那麼多的肮臟之後，愈發明白徐老所講的官場與利益不分家的深意。

真正考驗自己的時候，就要來了。

希望自己不會深陷利益的牢籠，更希望自己能不被利益所束縛。

可是，此時此刻這一幕，卻是現實對自己殘酷地警示……

倘若冇有徐晨升這次幫忙，自己能搞得過肖波嗎？

太難太難。

他徐晨升再厲害，跟自己又有什麼關係呢？

徐晨升隻會幫這一次，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啊。

大約十五分鐘後，接待室的門吱的一聲被推開，徐晨升一臉淡漠地盯了肖波一眼後，轉頭看向蔣震說：“進來吧……”

蔣震走進去，落座後看了一眼手機的方向，發現上麵的檔案並冇有動。而後，故作裝檔案的樣子，拿過旁邊的公文包擋住他們的視線之後，悄無聲息地裝檔案。

放下公文包，將手機握在手中後，輕輕反轉一下，發現徐老是聽到手機產生動靜後，剛剛掛斷電話。蔣震知道，徐老應該將剛纔付國安與徐晨升聊天的內容全都聽到了。

剛要收起手機的時候，“嗡”的一個震動，來了條簡訊。

簡訊是秘書劉鑫發來的。

蔣震輕輕皺眉，劉鑫是跟隨自己過來這邊的，現在就在樓下，他發什麼資訊啊？

劃開手機之後，蔣震整個人大腦忽然一片空白——“蔣書記，剛接到雲亭那邊電話，李靈芝自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