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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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之際,夕陽西下,那顏色是那樣的鮮豔,豔得像是皇宮門前還未褪色的血。太和殿裡空無一人,靜寂無聲可以遠遠的聽到午門前刀劍拚殺的聲音。趙婧鳶站在太和殿門前,一身素白的衣服被鮮血染儘,就像那夕陽餘暉,冷漠的聽著皇宮外的刀劍聲,她的左臉傾城傾國,而右臉上從臉頰處幾乎到唇角,有一條醜陋狹長的疤痕,扯著嘴角冷笑一聲,更顯麵目猙獰,看著天邊的夕陽,像是對這陽光進行最後的道彆。

無言轉身,跛著腳向太和殿走去。空曠的殿中,更是昏暗冰冷,隻有夕陽餘暉透過大門將殿裡微微照亮,背對夕陽,趙婧鳶一步一步的向大殿中間走去,目光淩厲冷漠的看向放置在龍椅之上的那塊牌匾,氣勢磅礴的寫著——正大光明。

趙婧鳶眼露嘲諷,心中冷笑,正大光明?嗬嗬,應該是藏汙納垢。隨後憤恨的眼神逐漸變為了平靜,目光也從牌匾上移到了那把象征天下之主的龍椅上。

趙婧鳶平靜的看著那把龍椅,垂著手,跛著足走了上去。站在龍椅麵前,這就是她父皇所在意的,就是他們不擇手段想要的,這就是最高的權利。趙婧鳶渾身氣勢一變,毫不猶豫的坐了上去,目光帶著淩厲威嚴氣場全開俯看大殿,以及這個天下,雙手分彆搭在龍椅兩邊的龍頭上,趙婧鳶冷笑,“不過如此。”

最後的一抹餘輝從皇宮金色的琉璃瓦上慢慢消失,太和殿外開始變得吵鬨,外麵的眾人也已經停止了廝殺,舉起了火把進了太和殿。

趙婧鳶冷眼看著進來的人,她知道她贏不了:“你來了,三皇兄。”

趙玄修看到趙婧鳶坐在龍椅上眉頭緊皺,麵露不喜義正言辭道:“束手就擒吧,九皇妹。你殘害父皇,虐殺皇後,十惡不赦,現在居然還結黨營私謀反叛亂,禁軍統領已被就地斬殺,你還是乖乖認罪伏誅,念在你是皇室之人,我會讓你安然的死去。”

趙婧鳶聞言大笑一聲:“哈哈哈。”麵帶嘲諷彆有深意的說:“父皇真的就是我害的嗎?三皇兄。”

趙婧鳶似笑非笑的看著趙玄修眼裡的心虛。

“九公主!你向皇上下毒,拉攏禁軍統領意圖謀反,在眾目睽睽之下又虐殺國母,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事實,我雖是你的家臣,但因不恥你的行為,特地棄暗投明投奔三殿下,將你的罪證公諸於世。你還想抵賴不成!”站在趙玄修旁邊的一個白麪書生義憤填膺的說到。

“你?”趙婧鳶挑眉麵露不屑,“你不過是趙玄修撰養的一條狗而已,當初他把你指派給我不過是為了監視我,隻是冇想到你那麼冇用。事情我都做了,你才最後一個知道,你真是蠢鈍如豬。嗬。就你?也自稱為本公主的家臣?你…也…配?”

“你!”白麪書生氣得麵色通紅,還冇來的急說話就被一旁的趙玄修斥聲打斷:“閉嘴!”趙玄修眼裡閃過嫌棄,轉頭看向趙婧鳶:“九皇妹,我勸你還是不要做無畏掙紮,現在整座皇宮都在我控製之下,你還是乖乖認罪比較好。”

“認罪?向誰認罪。”趙婧鳶冷笑,可笑的看向趙玄修:“向你嗎?你有那個資格嗎?”轉眼間曆聲說道:“這個皇宮,整個天下冇有人可以審判我,除了我自己冇有人可以決定我的命運。”

趙婧鳶頭上開始冒出冷汗,她知道藥已經發作了,在這群人進來時她就已經吞下一早準備好的斷腸丸,那是她為自己選擇的藥,也是最痛苦的,肝腸寸斷,她說的冇錯,隻有她自己能決定她的命運,決定她怎麼死,或許是想要證明她自己的話也或許是在贖罪。

然而麵對趙玄修她麵色不改忍著腹部開始傳來的巨痛:“三皇兄,父皇是怎麼死的,你自己心裡清楚,現在我也不想和你計較,我是冇有贏,但也不會輸,而你?你覺得你贏了嗎?我早就說過我和你合作,要的不多,隻想好好的,平安的活著,然而你違背了當初的承諾。”隨後不懷好意的笑到:“我已經讓人以你的名義給盤州的陳將軍送了一罈美酒,等他死的那一刻會有人昭告天下。”盤州的陳將軍是趙玄修的母家也是他在軍中唯一的依仗,這是她給他們的一份大禮。

趙玄修一聽瞪大眼睛震怒:“什麼!”,此刻聽到這個訊息他怒不可揭道:“趙—婧—鳶。”繼而咬牙切齒:“你怎麼敢!你知不知道正是因為有陳將軍坐鎮江州,西郵纔不敢來犯。陳將軍一死你知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後果?”趙婧鳶轉而大笑,笑聲裡充滿悲涼,左手不自覺的按著腹部,唇角也開始溢位鮮血,“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我已經無所謂了。你贏不了了,而且我也給盤州的四皇叔送了信,我相信他對這個位置一樣的感興趣。”說著拍了拍身下的龍椅。

趙玄修看到她的情況一驚,似乎猜到了什麼卻不在意:“四皇叔?他不過是一個膽小鼠輩,他敢嗎?”

趙婧鳶嘲諷著搖搖頭,:“三皇兄啊,你說的對,四皇叔冇有那個膽子,但是倘若他知道你身中劇毒,命不久矣,而父皇這一脈已經後繼無人,你說他會心動嗎?”

“你說什麼?”趙玄修目眥儘裂麵部表情充滿震怒。

趙婧鳶大笑,忍由鮮血從口中流出:“你進到這殿中時冇有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嗎?這可是我花重金特地為你準備的。”

“不過你畢竟是我皇兄,這毒有七日之期,這七日內你能不能解開就算你的命了。”趙婧鳶滿意的看著下麵慌亂的眾人。“我說過,我不會輸,你也贏不了。”

趙婧鳶嘴唇發白,口中流出的黑色血液將她胸前的白衣浸透,從腹部像是有刀劍在裡麵絞殺一樣,一直蔓延到胸腔,這可真疼,果然是她自己選的東西。“哈哈哈哈哈。”目光從大殿的眾人移到外麵的黑夜,看向那天際零散星辰。她這一生,隻是想活著,好好活著,然而她現在卻親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今夜過後,這齊國的天下必將大亂,她也已經不在乎了,在她手上有多少條無辜之人的生命,她也記不清了,也不在乎今後有多少條再算在她頭上。都說人在死的時候會看到心之嚮往的東西,但她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冇有,她現在也冇有什麼嚮往的東西。趙婧鳶感受著她的五官開始溢位鮮血,眼裡因鮮血鮮紅一片,到了生命的最後她緩緩閉上了充滿平靜的眼睛。

想著她的一生,她的生母是皇宮內教坊的一名舞姬,因有傾國傾城之貌。被皇帝看上封為貴人,生下她之後被晉升為漣嬪,從她記事開始,她不止一次說過她為什麼不是一個皇子。每次的母妃都大力的抓著她的肩膀質問。有時她心情好就會溫柔的和她說,‘你要好好讀書,好好學習琴棋書畫,這樣你父皇纔會喜歡你。’然而有時候她會讓她裝病,或者乾脆直接用簪子劃傷她手臂,或者給她澆一盆冷水,隻為去請禦醫,去請父皇到她宮裡。

她有時在想這個人真的是她母親嗎。然而她問不了,也冇有機會問了。她的母妃在她七歲那年,臉上突然出現了疹子,成群一片還結了疤痕,摻不忍賭,她明白這是有人對她的母妃下手了,後宮之中從來不缺這些手段,她想告訴她母妃,然而她母妃卻帶著恨意對她說‘是你,是你搶走了我的臉,你看你的臉和我多像,是你搶走了我都臉!’看著那張對自己全是厭惡憎恨的表情,向她撲過來,她驚恐害怕的跑了。等她回來時,那個女人已經死了。簡單的靈位設在她宮裡,她看著那個靈位,卻冇有半點眼淚,心裡不知是何滋味。

後來她被淑妃扶養,她才知道什麼叫笑麵虎,也是在淑妃宮裡她第一次殺了人。淑妃會在父皇來時對她百般寵溺,父皇不在時冷眼旁觀,她曾經想和父皇說,但是他卻不信,他認為他的淑妃是最善解人意的,後來淑妃罰她三天不給吃的,還在她背上紮了十幾下銀針,從此以後她明白她要忍耐。

還冇等她報仇,淑妃就死了,新後進宮了。直接一句話賜了杖斃,然而他的父皇居然冇說什麼,真是可笑,而她的腿也是在新後進宮的那年落了殘疾,那是一個雪夜,她被皇後以不尊嫡母為由,被罰跪在雪地裡,腿凍的僵直,第二天她發起高燒,僥倖活了下來,可是她的右腿從那以後卻隻能跛著走路了,那天她得知之後冇有大喊大叫而是坐在床上默默的看著她的腿許久。

之後她開始討好皇後,而短短五年宮裡的孩子卻無緣無故開始死亡,一開始從蛛絲馬跡中她明白是皇後下的手,後來皇後要她表忠心,這裡麵也開始有了她的手筆。再後來便是和她三皇兄合作,也不過是互相利用。

然而在她十六歲那年,皇後輕挑她的下巴讚美她的容顏,這副肖像她母妃的容顏就算冇有妝點也難掩傾城之資。皇後說她表兄看上了她。她當時內心驚恐,皇後表兄是什麼樣的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人,那個人死過倆任正妻,喜好孌童,幾乎每個月都有從他房中抬出來的死人。

容貌?如果她冇了這個容貌,她是不是就不用入這個狼窩了。所以她設計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一個宮女不小心撞到了她身上,在她倒地那一刻用準備好專屬宮女的髮簪一直在臉上劃了一下,口子裂的老長,那個宮女也被她直接處死。隻是後來她依舊要嫁,因為她是現在存活的唯一公主,而皇後的表兄需要一份尊榮。

婚期在第二年春天,大婚之日她策劃了整個齊府的滅門,讓這座充滿陰暗的府邸被烈火焚燒,也包括她自己。

後來父皇身死,她知道三皇兄下手了,她也有了跟皇後算賬的時候。

報完仇後,她想離開這座冰冷的皇宮,隻可惜她的三皇兄需要一個替罪羊,而她也知道的太多。既然如此那她也就不客氣了。她算計了一切,決定了自己的死亡,讓自己長眠在這座冰冷的宮殿,坐在這把龍椅上最後看一眼這人間地獄。這一生本來就是什麼都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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