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這就是你不給刀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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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遮掩好了?”

張清和感受到身後不加掩飾的靈元波動,眯著眼看向下頭的“邪祟堆”,頭也不回,手耷拉在膝蓋上,淺淺地啜飲了一口桃花釀。

白衣與雪相合,匿在群山之間,任是目力在好的凡俗,在茫茫夜色之下也無法發現他。

太陰星君的玉簡緩緩推到他的身邊,滯在虛空裡頭,似乎也在觀察著張三的一舉一動。

“短時間內發覺不了。

不過……你就是這麼磨礪他的?”

張清和靜靜看著下頭頗為熱鬨的場麵,冇有任何擔憂的神情,顯得自在且從容——就好似他從來不憂心張三有無生命安危,隻關注於這次“課”究竟有無效果。

“他挺聰明的,會叫的娃娃有奶吃,麵對這種情況,自然首選的舉措就是呼救。他心裡有底,知道你不會把他丟到必死的局麵之中,且情況危急,你必定會出手相救。”

太陰星君頗為欣賞地品評,顯然是聽著了先前張三的呼喊。

“聰明……哈哈……”

張清和聽到太陰的話淺淺搖了搖頭——在他看來,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兒,所以匿去身影,任憑這些邪祟將自家開山徒兒給吞冇。

下頭的邪祟們愈發瘋狂,腐臭的軀乾早已目不忍視,由根鬚強行驅使著,易欲尋求引發它們本能渴求的源頭。

那些黑褐色,似是血肉,又似是根莖的玩意,見縫插針,如同先前茹姑娘青華長生土將張清和層層包裹吞食一般,也將張三裹了個嚴實,羅織成了一個半隆起狀,宛若經絡血管一般的東西浮於表麵的大包。

收縮之間難解的失真聲響與刺耳的拒絕聲並起,彷彿不僅僅是裡頭的張三,連帶著最裡頭的邪物屍身,都一同被絞了個乾淨。

“星君可知道,世界上有兩種聰明人?”

太陰星君冇有多加言語,她在不短的相處之中早已經摸清楚了張清和的性子,就算自己不跟下去,他也定然會講自己想說的事情說個明白。好人前顯聖,是李少白、張清和,乃至於文昌星君的通病,也不知道這臭毛病的根源在哪兒,一個比一個能裝。

見太陰星君不言語,張清和頓時覺得有些掃興,他隻得自顧自地說道——

“這兩種聰明人,一種因為吃過教訓,所以學聰明的;一種是因為聰明,所以從來冇有吃過教訓。”

太陰恍然,她彷彿想通了什麼。

“張三想得太明白,反倒是一種缺陷,容易倨傲,你想教會他慎重。也是鬥戰與籌謀之中不慎重可不行……”

然而話還冇說完,就被有些微醺的張清和打斷——他自覺飲酒之間,倒是暫時拋卻了壓在心頭的好些大煩擾,看來以後要多喝纔是。

“錯了……”

“啊,如何就錯了?”

太陰錯愕。

“小三兒是個世間頂尖的聰明苗子,真正的聰明人種子,慎重是他們的附加品,要是聰明人因為覺得自己聰明,輕視一切,變得不謹慎——那證明他們其實是笨蛋,不是真正的聰明人。

小三兒若成熟起來,該考慮周全的,他定然都會考慮周全,這也不用我教。”

張清和似乎對於張三極其有自信,拿著酒壺遙遙指向那個大肉堆,絲毫不覺得噁心,甚至還如同下酒菜一般,很是開胃。

不是……那你擱這乾啥呢?來個百八十頭邪祟跟他一起玩傷痛教育?

“那你打算教他什麼?”

“星君最擅長的是什麼?”

“殺人,打架,拆解邪祟,毀屍滅跡,隱匿行蹤,躲避追殺,刑訊的話……還有剝皮抽筋,搜魂斷命……”

好傢夥,張清和聽得都有一小會兒的目瞪口呆,這就是天宮太陰星君嗎?得虧她當時說要留一陣兒教導李平安自己出於大局冇有同意,不然教出個這樣的“巡夜靈官”,自己還拿什麼臉來麵對李退之。

“對咯,今日教他怎麼打架。我怎麼打架是自星君處學的,我覺得最為實際也最為簡約有效。他怎麼打架,自然也得按照我這個老師的風格來教。

況且——”

張清和頓了一頓。

“聰明的人總是有恃無恐,遇到險境總是優先動腦子,但是一個人若是冇有經過磨礪,便過於聰慧機靈,那就極其容易陷入投機取巧的死衚衕裡頭。

有時候想法比腦子快,直接掄起拳頭解決問題,反而能夠起到出乎意料的效果來。

更何況,隻有直麵邪祟的凶戾,日後心底見了個頭更大的東西心底纔不會發怵。中天裡頭的軟腳蝦可多著呢,包括麒麟榜上的天驕。”

張清和假意象征性忽略了太陰星君那套“作案技能”,更冇有理睬她細數的每天一個見歐閻良小技巧。

不過要是有機會……他倒是想試著都瞭解一遍。

“所以……這就是你連刀兵都不給他一柄的理由?”

太陰星君猶疑的聲音在此刻響起,這她怎麼想得出來,她是真冇想到張清和這麼狠,連刀都不給一把的。

“咳咳……用拳頭也無妨的,我是教他怎麼打架,又不是教他如何打贏。”

啊這……張清和解釋不了自己怎麼就忘了給兵刃,於是索性不解釋,隨口胡謅了個過得去的理由圓了個場。

他頗為尷尬地摸了摸下巴,雖然太陰冇有再說話,但是他老覺得玉簡裡頭的太陰星君在審視他,場麵於是陷入莫名其妙的寂靜之中。

還好正在此刻,場中的情形卻好似有了變化——

那半隆起,密佈這黑褐色血肉根鬚,宛若血脈羅網一般的噁心事物細細密密的縫隙之間,有瑩瑩的光亮透露出來,隨即那些聯結在一起的根鬚不住地抖落,彷彿有些不安與鬆動。

血肉根鬚又慢慢不再蠕動,而後又是一陣子騷亂,那些邪祟傀儡原本扒作一團的肉堆潰散開來,散作原本的一頭頭個體,全然佝僂著背,喘著失真的戾嘯,懊惱地傳蕩在雪原之中,又迅疾地往原本的地方聚集而去,似乎要再次將張三所在,裹成個嚴實的肉球,而後慢慢把他給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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