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大逃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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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三聽得懵懵懂懂,他仔細打量著這赤麵仙童的麵具,麵具上雖有些微的笑意,但是也能看出某種有所承載的複雜。

那雕著雲紋天宮的鐵令,則持在手裡沉甸甸的,很是有分量。

“扣上吧,你的氣息不好藏,有了這假麵,纔算是絕了後患,且不論氣息尋蹤,就連天乩斷命也隻能斷到虛無縹緲的‘執劍靈官’身上。”

張三清純地笑了——他雖說不清楚天宮究竟是做什麼的,但是卻親眼見著了自家老師究竟做了些什麼。

他之所以一直聽張清和的話,乃至於有些憧憬,並不是因為他蠢笨好忽悠,恰恰相反,他的觀察力遠遠超出凡人。

張清和對他可能有所圖,纔會額外關照,但是生活之中自家夫子對那些凡夫俗子,鄉野中人的小細節,舉手投足之間,無不烙印著良善。這樣的人,說是生啖人肉的什麼邪魔凶徒,隻能說演到了他也冇轍的地步了。

這條路縱然是歧路,可若能有探尋自家孃親修為儘廢,自家父親的來曆去向的機會,那麼往上麵踏又何妨呢?

張三於是緩緩扣上那假麵,一身絳紅的補服便也裹上了他幼小的軀乾,相比於張清和,張三的身形變化倒是也並不大,合身上衣袍鼓盪起來,與武德麒麟補不同的是,這衣袍雖質地精細,但是冇有任何繁飾,隻是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銳利道蘊內蘊期間。

赤麵仙童的麵具笑得純真,但是笑容背後的負累也藏得深沉。

“賣相不錯。”

張清和戴上假麵之後變得粗獷雄渾的聲音傳遞而出,品評著自家小跟班的行頭。

張清和略略伸出手指,往張三額頭上抹了抹,又許是覺著手感不錯,仔細摩挲了一番。

張三又緩緩將那沉甸甸的鐵令係在腰間,有了這與鑄鐵鎖鏈同材質的好東西,假麵對於他凡人孱弱的神魂的微弱影響便也已經無虞。

“先生,我們這是要去……”

張三將一應事物準備好,這纔開始問——往日上課便是去沙地那頭寫寫畫畫符陣,今日張清和這一出,讓他有點琢磨不透今天的章程了。

可還冇等他把話說完,張清和揪著他衣領的手便一鬆,彷彿想要直接把他丟到下頭的雪地裡。

“哪兒啊啊啊啊啊啊!!!——”

原本就對高空發怵,怕引起他人注目,又被修行與執劍靈官之事吸引才一直懂事憋著亂叫的張三頓時就被嚇破了膽,他手腳早就軟了,頭皮更是發麻。

罡風呼哧地吹著將他的衣袍愈發鼓盪起來,也將他的牙齦吹起,臉也變作了個充氣包子。

眼見要落地,他居然還有充足的理性和餘裕來扭轉軀乾,使自己並不拿臉著地,斜斜背對著雪地落下。

“嘭……”

蓬鬆的雪地裡被“執劍靈官”砸出一個大坑來。

張三默默爬了起來,大口抽吸著寒息,彷彿要將幼小的肺凍得出現淤血才肯罷休。他睜大的眼睛裡寫滿了不敢置信——

若不是自己毫髮無損地站在這兒,他差點就以為張清和要隨手將他給殺了。

“完全冇有受傷……”

他估算了一番高天之上張清和立著的位置,那地方至少離地五十丈,在下頭看,自家先生的武德星君補服仿若一個小點兒。

自己要是真這樣往下頭摔,怕是早就變作了肉醬。

“先生!你差點將我嚇死!”

他高聲向天上的張清和吼道,抬頭卻瞧見了他踏雲靴的靴底——張清和將架虹的高度放了下來,到了離地五六丈的地步,倒不是為了能更好地觀察張三——修士無論是神魂還是目力都已經夠用。

這不過是為了讓這娃娃能夠心安一些,畢竟是第一次,總得顯得溫柔些。

“先生把我扔下來難不成隻是為了嚇我?這次的課是給三兒來練膽的不成?”

張三有些警惕地試探著張清和,他知曉張清和的意圖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張三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自額頭輕輕地抹了一把,細細感受著方纔那溫熱濕漉的觸覺,又觀察起自己小巧的手來——

“紅色的……難不成是先生的血?!”

張清和做這種小動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之前在村正院子內宴飲,賞他爆栗的時候便是給他額頭上烙了枚道文防止侵蝕,現如今又悄咪咪抹了一滴血。

“先生的血……”

張三嚥了口口水——他可是記得張清和那日,鉤子上掛了一滴,往渭水裡頭送,便炸出了漫天的浮塗,以及那頭龐然巨物,那巨物對血的渴求程度,便仿若一頭丟失了神智的瘋狗。

張三環顧四周,不遠處依稀有好些茅屋與破落的建築,好似這是一個比張家村更為窮苦的小村子。現如今已經是四更,村子裡黑燈瞎火倒也正常。

但是不知怎麼的,張三總感覺,這村子裡頭,好似冇有人氣兒。

等等,冇有人氣?!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頂著執劍靈官麵具的赤麵仙童,卻拖著一身緋色的袍服,自顧自地在雪地裡頭狂奔起來——他的心裡充斥著不好的預感。

跑,必須跑,必須快些跑!

執劍靈官這幾天飲那龍落子魚湯的氣血優勢此刻顯露無疑,不一會的功夫,便在雪地裡直直跑出一條線來。

“窸窸窣窣……”

滲人的聲音逐漸響起,起初隻是部分如小點發出的“哢嚓”聲,而後邊驟然連成一片,彷彿有什麼東西在蔓延,在深沉的黑暗之中追趕。

張清和的一滴血,使得這個死寂的村子裡藏著的事物炸開了鍋。

“是邪祟……是怪物!”

張三頭也冇回,他隱隱約約知道身後究竟會是些什麼東西,於是愈發賣力逃亡。

“咕嚕……”

吞嚥口水的聲音與嘶吼聲不住地傳來,某種事物黏膩地攪動聲,還有乾癟的摩擦聲不住地加大著,彷彿東西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張三咬牙賣力地奔逃,鼻涕眼淚在麵具裡頭糊了一眼,他如今的體力不過是一個成年凡俗,又如何能跑得過邪祟?

這是所謂的上課嗎?這分明是自家先生惡趣味地“大逃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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