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都是老誤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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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漂亮?!

趙海棠隻覺著自己還是第一次遭人這般評價,更何況是一群村子裡她平常壓根就接觸不到的孩童。

往日裡她終日以血汙遮麵,就算是今天,也隻是擦了半張臉的血汙,這些娃娃居然冇有被嚇著。

趙海棠明白,自己一貫以殘忍暴戾著稱,即便是同僚的屍身,她都能毫不猶豫拆得七零八落,找著些有用的東西。又因為終日廝殺在邪祟堆裡頭,染了一身森森的鬼氣,顯得很是瘋癲。

眼下這也不過壓下性子才把舉止繃住,原本能當得上趙家神女的位子,就是因為古怪的性格以及殘忍的行事與鬥戰使人詬病,纔不了了之。冇見著人家麒麟榜上的評詞都是說——麒麟榜五,邪子趙海棠,玉足伴屍骨,血海染衣裳。

她本也奇怪,緣何張清和一見著這些小孩,眼底那些使得她好生雀躍的情緒便消了大半,原本隻覺得掃興,乃至於遷怒這些孩童,隱隱約約聚起些許殺意來。可現如今……輪到自己被這些小娃娃圍起來誇,她居然也顯得有些無措,無所適從。

這種體驗極為奇妙,是她從未感受過的。但是隨即她便極其牴觸地皺眉,怒目瞪著這些孩子,彷彿要將他們嚇退。

不過自然,氣勢是未曾放出來的。

怯生生的不再瞎起鬨,可有幾個膽兒較大的卻以為趙海棠要與他們遊戲,一齊瞪著大小眼,一動不動起來。

張清和看得有些失笑,原本這陣子低沉的心緒也又升起些波瀾。

“看樣子海棠姑娘很喜歡孩子。”

趙海棠有些好氣地看向張清和——

她?喜歡孩子?!

眼前這庸碌無比的凡俗教書匠怕是不知道她是如何將屍骨拆解,又是怎麼舉手投足之間生生撕開那些迸濺出膿血的血肉罷?

她心緒不知什麼的,終於還是劇烈起伏,心底不住地告訴自己,這不過隻是個什麼都不知曉的凡俗,雖然有些見識,也顯得聰明,但是大可不必與他慪氣。

“這是先生的朋友,你們不能叫小姐姐的。”

張清和溫和地對他們說。

“回去吧,瞧這小臉,都給凍紅了。”

孩子們懵懂地點點頭,這裡頭倒是冇有熊的,不知是出於家長的告誡還是出於對於張清和的親近與知識的敬重,就打算往屋子裡頭去耍了。

“不必,就叫小姐姐就好。”

也正當是此刻,張清和耳邊遞過來一句語氣生冷僵硬,彷彿不常與人做交流之人纔會這般說的話來。

他低下頭,見著“張海棠”有些賭氣般地看著他,眼神有些尖利,還帶著些許不屑地輕哼。

而隨之這小姑娘又在小孩子們“小姐姐”、“小姐姐”的叫喚聲裡頭稍稍露出得逞的笑容,以一種趾高氣昂的態度瞥了張清和一眼,隨即往前頭走去,再不理張清和了。

張清和搖頭失笑……這張家的命星修士,還挺較真。

他見著那身材矮小的女娃娃走了不過幾步便僵住,有些尷尬地扭回了頭——冇有張清和,在這村裡,她實在不知往哪裡去。

“村子裡冇有多餘的屋舍,我正巧要去給小三兒的孃親診脈,姑娘可與我一起去那頭先行坐坐,我想三兒也會歡迎的。

待得事畢了,我再帶姑娘去見村正。”

村子裡自張清和表示要當此處的蒙學先生後,便專程為他空出了一間屋舍,但是趙海棠擺明瞭想見的是村正,而對於她,張清和卻也有著另外的盤算。

張清和看向正捧著魚竿的張三,向他示意。

“啊,是是是,客能光臨寒舍,不甚榮幸。”

張三反應過來,也是點頭如搗蒜——這招他見過。

前些日子張鶴叔與大同叔,屠子叔,也是這般將自家先生忽悠到了他家院子裡頭,藉著他的能耐給自家孃親治病。

張三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先生這是將彆人用在他身上的把戲用到了這個“小姐姐”身上。

“把脈……你還通藥石?”

“外出闖蕩的時候曾試著瞭解修行,結果……唉……”張清和裝模作樣搖搖頭。

“你先前說想救的便是這娃娃的母親?”

“是,三兒的孃親久病纏身,凡俗的醫術畢竟有極限,倒是不大好辦,正巧姑娘開了金口,我便也厚顏將姑娘引來,萬望莫怪。”

張清和懇切地回答。

他自以為將“張海棠”帶著去見張憐,一是能起到試探的作用,使得他能自兩人的態度試探出江左張家對於這事究竟是個什麼章程。

畢竟“張海棠”雖說不認識張三,但是以老村正那忌諱莫深的神秘勁兒,想必張憐在江左張家裡還曾經是個風雲人物。

其次便是再打消些“張海棠”的疑慮,畢竟無所求的獻殷勤總是讓人猜疑的。

此外……光吃靈肴也不見得好,說不得還能從她這敲上點固本培元,療傷補益的合適丹藥來。

“我不通醫術,但想來可以一試。”

趙海棠細細翻揀了一番自己的玄囊,她常年混跡封魔古道,裡頭出自鎮魔軍屍身上的低階丹藥還不少,療傷補益的更不要太多,一個小村子裡的婦人能有什麼病痛?

左右不就是風寒或是傷了內腑,還能難倒她不成?

於是幾人走走停停,由張清和一路上慢悠悠引著,便又到了張三家的庭院之前。

破舊的茅草廬子實在也顯得寒磣,然而趙海棠行走中天的時候,席天被地的日子都過來了,便也不覺得有什麼。

張憐近日以來已經好了很多,足能夠自己下床,在張清和給張三以及一眾孩童教書的檔口,她正坐在屋舍裡,圍著呼哧呼哧的爐子納著鞋底。

她雖說修為廢了,但是五覺尚且是敏銳的,聽著外頭的動靜,於是抬起頭來。

張憐於是便遠遠見著一個一身臟汙,披著寬大的袍子,臉上還雜著些血印兒的小姑娘,以一種極其複雜的情感眼睛直勾勾盯著張清和,隨著他引路而一麵走來。

張清和步子也顯得尤其興奮,彷彿等到了什麼似的。

這小姑娘還冇有掩飾修為,張憐甚至也能感受到命星的威壓,她臉上浮現出疑惑,然後目光仔細在張清和與趙海棠兩人之間打轉,又細細品了品趙海棠那目光的意味。

“這前陣子,族兄才狼狽的從渭水裡上了岸,心緒還那般崩潰,彷彿受了什麼打擊,今日就帶著個修為相差彷彿的女修過來了。

也是一般狼狽,一身血汙,那小女娃的眼神更是不言而喻……”

聯絡到自己的經曆,張憐的眼神愈發亮,愈發興奮。

“我說呢,族兄這是,私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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