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有客自遠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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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

車馬在雪地裡頭緩緩行進著,雖說這雜血妖馬的腳程千裡亦然不在話下,但是這戲台班子的主人彷彿並不急切,它們不緊不慢,在雪地裡烙印下一疊疊深幽的足跡,等到了明朝,又該被大雪再次掩埋住了。

這句言語低沉且威嚴,然而說話的人年紀卻並不大,可單單隻這一個字兒,這隊車馬便在空曠的雪地裡頭驟然停下。

風雪猶然在紛揚地下著,可這一隊車馬,自挑夫、雜役、護衛,乃至於那幾匹高大的雜血妖馬,都忽地靜止,目光呆滯無神,乃至於前一刻還保留著即將進行的動作一般。

有的肩挑著荷擔要往前走去,有的瞻目四望似乎在警覺著周遭。

彷彿熱熱鬨鬨的活人氣一瞬間儘去,與這場大雪一齊重歸於枯寂與冰冷一般。

若是細細湊上前去看,這些人的眼中都蒙上了一層茅草一般的白色,自七竅處,彷彿有某種根鬚或者細葉在隱秘地搖曳著,細若汗毛,於遠處不可查。

車隊的馬車共有三架,全是那錦布織就的大紅馬轎,就在這一片除了落雪聲再無其餘聲響的詭異寂靜之中,頂前頭的那頂轎子動了,一隻肥碩發白的大手掀開幕子,走入這滿天風雪之中。

這人看上去顯得有福氣,五短身材,五官也算白淨,約莫五十歲,臉上無時無刻都掛著和善。自衣袍上看,雖隻是淺灰的布衣,但用料也已然算是個有福財的,不過這人氣質裡頭又摻了點江湖俗氣,很容易讓人生了好感。

他環顧了四周再不動彈的下仆們,麵兒上的笑意不消 更不覺得奇怪 隻是扭著短粗的身軀往中間的轎子裡頭走。

他緩步勉力登上那車架之上,彷彿一個真正的凡俗一般 又麵露討好地掀開簾子 將裡頭的人扶將出來。

裡頭是個抹著脂粉臉,俊美異常的小生 但是並不顯得清秀,反倒是在暮色映襯下 顯得有些妖。

他的神態彷彿是廟裡頭的某尊神仙 於是更自有著一股不貼近人性的疏離感,亦或者說是神性。

“大人……”

班主意有所指,顯然是感受到了那股子引起動盪的天地靈息,那靈息以穀中的村落為中心 激盪起一股子渾厚深沉的氣勢來 彷彿布武天下的戰仙,直直勾連九天星辰,卻又帶著一股子虛無縹緲,彷彿在層皮下頭,還藏著些說不清、道不明 繞是它們也無從理解的道蘊。

這妖異俊美的小生跳下車架,仰頭看著那顆若隱若現的星辰來 目光閃爍,但是真正的底子裡頭卻是有恃無恐 平靜如水的。

“張家村裡頭有兩個修士,倒是意外之喜。”

意公子細細感受著穀裡的靈息動盪 在這番靈息湧動之餘 那裡頭還有一個微弱的本源存在 隻是相比起來如同螢火,彷彿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稍稍一吹就得熄滅。

“這尊修士看著不弱,不如咱們繞道而行……”

班主舔了舔嘴唇,眼白翻出,染過墨色,眼中渴求與趨利避害的本能同時存在著。

“人家怕是知曉我們並不帶好意來,這是敲山震虎,目的就是要我等繞著走。”

意公子嗤笑了一聲。

他身上的戲服依舊散散地披著,彷彿多日以來便未曾脫過,他抖落抖落冗長的袖子,一把抓在手裡,又往身後背。

整個動作上說不出地熟稔,但是給人的感覺卻顯得尤為機械,與這戲台班子裡頭諸人的氣質尤其相近。

“倒也奇怪,我等行事十分隱秘。”

“大人緣何清楚他這是震懾?”

“我等前腳剛來,他後腳就將法相給施出來了,不是震懾,便也當震懾處。”

“那我等……”

“且先不知道他是如何知曉我等來意,饒是他再不願惹麻煩,但是一個知曉我等秘密的人,你能安心讓他存於此處嗎?

他既然冇有知會長安大修,便說明他隻知我等有惡意,具體的底細並不清楚,猶然在試探罷了。

到嘴的肥油,又如何能讓他溜了,況且有這意外的餐點,那不是更好?”

這公子邪邪地笑,惹得那未下車的另外一人也笑得嬌俏,那女子的笑聲宛若銀鈴,帶著一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意味,迴盪在了這雪地之中。

班主與公子於是又回到了車架之上,依舊往這頭開撥而來。

那戲班子裡頭的人一瞬間便也恍若活了過來,挑擔的、牽馬的、左右顧望的……

一時間恢複到與常人無異的模樣,神色紅潤有光澤,那口鼻之間的根鬚又瑟縮回去,在這冬月的寒天裡,明明冇有升起篝火,臉上卻帶著有氣色的紅光。

這些人浩蕩地走著,眉宇之間帶上了若有若無的渴求與丁點兒的殺氣,然而他們卻不露更多的異狀,宛如凡俗一般,勉力在雪地裡頭行進。

三座大紅馬轎搖盪起落著,這一次,還未近前,這些人便已然敲鑼打鼓起來,與走到其餘莊子時的收斂又不同,這一次,這浩蕩的隊伍裡頭帶著些猖獗與**的**。

……

“不知死活。”

張三正小心翼翼又偷摸著夾起一大塊肥瘦得當的燜肉,吃得滿嘴肥油之時,卻聽得自己身側的男人忽地說了句使他震悚的話來。

我我我……不就多吃了幾口肉嗎?

張三趕忙捂住自己的頭,他實在是有些畏懼張清和的爆栗了。

張清和瞥了眼張三,也不在意他這番反應,而是轉頭盯向自己身側早已飛出玄囊,施了隱匿法的太陰。

“小公子的威懾看樣子並不夠效用啊,也對,人家又怎麼會怕區區法相呢?”

太陰的言語中調笑的意味很重,不過立馬也嚴肅起來。

“你想要理清張家秘密之後再處理這事看來是冇法了,就算你匿住自己道胎的氣息,但是這些東西對於你天然便有一種靈感般的直覺,與其說是吸引,不若說是命運得牽扯。”

“倒也就罷了。”

張清和舉盞飲下一口濁酒,納入一口顯得油星寡淡的菜肴,麵色如常,暗地裡卻依舊在回著太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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