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國子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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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師……”

“我等見過王師。”

王執心披著一身不同於學子青衣的灰袍走在長安塾的真院之中,盯著手裡的一簡玉冊愣神。

就連諸學子在他身周經過,他也不過是稍稍點頭。

自然,諸位長安塾裡的學子也不覺得奇怪——這位唯一留下的長安塾聖夫子嫡傳,更持著天下行走玉牌的木訥天驕,本就是個求索的性子。

能對他們稍稍點頭,便還是儒學社創設之後的事兒了。

他如今也真真當的起“王師”這個稱呼了——儒學廣播於太浩天內,當日那場諸位聖人都忌諱莫深的大變之中,這位一步入悟道境,將太浩天裡頭的浩然正氣生生凝作了一股繩,保下了無數先聖所遺的太浩天。

又因為悟道,一朝突破法相,徑直開啟肉身五大神藏,單單一步,便踏至了歸藏境巔峰,獨步中天當世天驕,徑直登入了麒麟榜首。

“聖人問道,金石開門。”之名,當日便算是坐實了,再無人敢質疑“小聖人”這名頭的分量。

自那日以後,他脫下學子青衣,披上了傳道夫子的灰袍,留在了長安塾之中。

如今主事的是王選,王選最是重傳承,自然是想要將一切好的都予了這根獨苗,以防他回去繼承臨安王家的位子,丟了長安塾這邊的爛攤子。

若不是實在是年紀不到,王選與曾聖想讓他當亞聖的心思都有了,說不得今天杵在這的就是尊白衣亞聖了。

“老師走了好些日子了。”

王執心看著玉冊之上所錄的張清和言行,默默地思慮著。

當他掃到玉冊之上的“張兄”,“少白先生”等字眼時,猶豫了一番,以靈元又將那些字眼抹去,思慮了好一會兒,將這些空白處都添上“張子”二字……

又過了許久,他再次擰起眉頭來,似乎覺著依舊是不滿意,又將“張子”二字抹去,改作“子素子”來。

也直到改到這第二輪,他麵兒上才終於露出來滿意的神色 將玉冊收入袖中。

他也並不是無事在這真院裡頭瞎逛 大好時光,若不是有正事在身 他早已往儒學社裡頭研究學問去了——再不濟 與那些儒生解惑,也能獲得些許對於修為上的增益。

“執心 你如今已然是傳道夫子了,待人要學會親和有禮些 他們親近你 是敬愛的表現。”

王選與徐見山實則也在,他們見著王執心麵對真院學子的見禮如此敷衍的情況,或多或少顯得有些無奈。

畢竟要當六代聖夫子,單單隻是會做學問可不行。

“無妨 都是自家學生。若是……張兄在 他定然也會覺得隨性就好。”

“張兄,張兄,無論何時何地都聽著你唸叨你的張兄,唉……”

王選有些埋怨,徐見山倒是顯得靜默。他們都並不是知曉內情的人 隻當是那位世上無雙的天驕道子,為了移掉那座壓在長安塾心肺之上數千年的大山 永遠地歸寂於天外了。

倒是深歎可惜。

徐見山恐怕知曉的內情多上一些,他見著張清和那日的篤定模樣 便覺著李少白可能是救下了,張清和的生死則尚未可知 至於王選 則純粹是有些慨歎了。

三人正聊著 便見著一隊儀仗自太浩天門戶之中走入,路過的好事學子定睛一看,居然都是些身著華貴錦袍的宮人。

而為首的來人,是個身著緋色窄袖袍的年輕宦官,全身散著一股子陰柔之氣,麪皮上冇有一絲褶子,也冇有一絲絨毛,隻可惜並不那麼素淨,不過一雙眼睛倒是有神。

“高大人……”

聖人們的通病就是敬畏皇權,自然,除了王執心,徐見山與王選都顯得無比鄭重。

“見過二位聖人,見過小王夫子”

高明也先略略點了點頭,若是在私下,他自然能表現得更為親和,然而今日過來,他代表的卻是天家的顏麵。

顯然是知曉他的意圖,長安塾這頭安排的排場也並不大,但是當事的與主事的都到場,也顯得較為妥帖得體。

他徑直展開一方錦帛,便有皇朝氣運彷彿凝練而出,化作紫金的靈光虛影,一字字懸停於虛空之中,他輕聲誦道——

“敕曰:

以後把文院給改成國子監,多搞點學生崽,讓王家那小榆木腦袋領了祭酒,去那好生教人,儒學社直接往裡頭搬就完事了。

欽此。”

這……

高明念得倒也麵色如常,很不怕尷尬,顯然不是第一次乾這事了,王執心也壓根不在乎——按照張清和的理論,有白拿的好處便夠了。

倒是徐見山與王選麵麵相覷。

“嗯……兩位聖人見諒,聖君他的脾性兩位也不是不曾知曉,這旨是冇過門下省的,徑直就發了,冇人幫他潤筆。”

高明一直繃著的“天家威嚴”隨著他的大聲唸誦也崩得徹底,於是這內臣指了指錦帛上的一方印璽,安撫道。

王執心稍稍掃了一眼,那印璽的形狀似是有些奇特,好似缺了幾角,烙印上去的地方細節處還有著幾道裂紋,彷彿磕碰過一般。不過帝道威嚴卻不言而喻,將一朝氣運鎮得死死的。

王選內心是哭笑不得與苦澀的——對於長安塾來說,好端端一個佈局結束,李家過來摘桃子的沮喪事,卻被李墨的一手親旨搞得有點滑稽,倒是沖淡了他們的頹喪感。

這聖君的行事方式,使得他們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不著調的後輩來,一瞬間倒是顯得有些輕鬆。

然而長安城裡好端端的一個文院被換作“國子監”,收作李家自己的後院,在兩人看來,便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那執心……既然文院改製,又欽點你去擔此大任,以後便好生做學問,鍛鍊個百年也是好的。”

王選沉默了半晌,終於說道。

徐見山並無意見,二人看著王執心兩眼放光地點頭,有些好笑。

這娃娃近來比從前那探究事物的喜好又多了一項——

那便是好為人師,怕是隻要有學生教,到哪都能讓他興奮。

幾人又就具體事物商討一陣,便匆忙歸去,而後便是西山日落,玉兔上梢頭。

隻是這個時候的太浩天,真真是浩然正氣繚繞,清泉石上,鬆月庭間,一片平和無假象了。

王執心感受著周遭一切,難得嘴角勾個笑容,自懷裡默默拿出一券萬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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