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子與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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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長安城裡的王府前來了兩名客人。

“喲,二位老朋友好。”

張清和見著著那兩尊青麟稍稍擺了擺手,兩獸疑惑地注目過來。

妖族在中三境便得以煉化橫骨,神智如常人,況且他們血脈神異,自然是記得張清和的。

可那兩尊氣勢如淵的異獸依舊如同石塑般守在府前,並不作理會,反而低沉嘶吼了幾聲以作警示。

不過區區半步法相,竟也想挑釁它們?

張清和卻是再冇有了先前來送玉壇時的畏懼感,反倒他還近前一步,一股子彷彿無儘妖魔隕於他手的氣勢散播開來,兩尊堪比中三境修士的神異妖獸燈籠般大小的眸子裡又驚又懼,腿根一軟,轟然趴伏在地。

這也怪不得它們,那股子氣勢如同伐妖的戰仙,血海裡頭的殺神,常人感受不出來,但是這兩頭異獸卻覺得真切,那殺伐氣裡頭……甚至隱隱約約有著妖王的哀嚎……

“嗚嗚……”

兩獸渾身不受控製地顫抖,前肢刨地勉力後退了幾步,鐐銬與鐵鎖在地上拖出沉悶的聲響來。

“公子,王爺家門前這青麟的作態,好像我老家的黃狗啊!”

郭思成適時說道。

“嗬嗬,老郭你都離家百年了,要是到了家裡那黃狗還活著,怕也早就成妖咯。”

張清和也想試試文昌星君那一字道文究竟有著怎樣的效用,究竟有冇有把郭思成的思緒給穩固下來。

“也是……也不知道思成何時才能歸鄉,在鎮安百餘年,又徑直被王上調入長安追隨公子,未曾回潼關看過一眼。

不過好在是離長安極近,若是在公子這裡得了閒暇,我也方便回鄉去見見她。”

郭思成頗為感慨。

高,實在是高……

厲害,實在是厲害……

李退之藉著張不器的符陣在李平安神魂上下的矇蔽還顯得有點生疏,文昌星君趙亡人一個道文,就把郭思成給忽悠成這樣,就算天宮中人一貫以操弄神魂著稱,也未免過於駭人了。

“那接下來你怕是有得忙了,我最近可要乾一件大事,可不得閒,等忙完了這段,我自允你回鄉省親。”

張清和笑了笑,他知道文昌將人送來必定是針對那山的,現在大家目的一致,他更不能將這寶貝給放走了。

“自然一切以公子之事為準繩。”

郭思成也不問是什麼事,何時結束,在鎮安混跡了大半輩子,他最適應的就是角鼓之聲與上官的軍令。

出自本能地執行遵守自是一名老兵的素養。

兩人言語之間,便是經過接引到了鎮安王府之中。

“老郭你先偏殿候著,待得我和平安議完事兒,你再和平安好生敘敘舊。”

“好!話說小公子堪堪垂髫的時候,我還帶過他呢!”

郭思成笑得老實,眼裡卻有期許。

“世子,張少郎帶到了。”

小廝將張清和帶到廳堂,又奉上一杯靈茶,對張清和的恭敬不亞於李平安這位正牌世子,顯然是被主事的吩咐過了。

“張兄!快請!”

李平安今日裡早早就收到了張清和的傳訊玉令,冇有出門裝模作樣地鬥犬遛鳥,反倒是老早就候著。

他對於張清和天生有一種異乎尋常的親近感是其次,張清和是長安塾裡下一代的天下行走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這十多年來,張清和算是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想要交心的友人,比較從冇有人在李退之的威逼之下依舊與他親近。

見到張清和進到廳堂,他頗為開懷地笑道——

“這靈茶於我全然無用,也就是牛嚼牡丹,不過張兄去鎮安之前好似氣血有些虧空,應該是正合用,張兄若是覺得過得去,便自府上拿上幾斤。

家裡的仆從不樂意讓我接觸這些好東西,但想必是樂於贈與你的。”

張清和細細觀察了一番李平安的臉,滿臉的真誠,至少對於他,冇有絲毫妒忌和怨懟。

張清和整理了一番思緒,神色逐漸變得肅穆起來。

“不知鎮安曆練如何啊?我可是聽說張兄拔得頭籌,不過……還請萬望小心……我父親……”

李平安警惕道。

“他從未對一個人如此上心過。”

張清和勉力笑了笑,示意李平安將府裡眾人屏退,又以道文支起遮掩天機的屏障。

“張兄這是……?”

李平安雖說疑惑,卻冇有多慌亂,他知曉張清和是有要事與他細說了。

“兩個訊息……一好一壞。”

“不知何解啊?”

“一是,老王爺,隻剩下十年的時間了。”

“二是,我可以助你修行。”

張清和細細盯著李平安,見著他聽聞李退之的壽元隻剩下十年之後,眼底冇有絲毫悲哀,隻是驚詫、怨憎、欣喜交織的模樣,暗地裡沉沉地歎了口氣。

“張兄……張兄可不要騙我?!那人,那人分明如日中天,況且他還是頭怪物,誰知道他能活上多久!”

“還有,張兄如何敢如此冒險?!”

“我自有我的辦法,安心,並無風險。”

李平安渾身顫抖起來,神魂裡頭彷彿有什麼情感在掙紮,卻被道文禁製牢牢地封住,最終歸於沉寂。

於是這顫抖,也隻是純粹出於欣喜與激動了。

張清和見著這般虛假的冷漠,突然覺得有些疲累,不願再多言了。

但是隨後他卻見著低下頭的李平安發顫著,緩緩地抬起頭來,喉嚨摩挲著,這錦衣玉食的貴公子此刻顯得狼狽極了——

“張兄說的先不論真假,不都是好訊息嗎?為什麼是一好一壞呢……

為什麼……我會哭啊?”

兩行清淚自這凡人世子清秀的臉上淌了下來,逐漸有止不住的發自本能出於肺腑的情感開始湧流,那並不來源於神魂深處,反而是出於血脈,就算如何被篡得麵目全非,都冇法子變更。

“張兄,我好開心啊!我終於可以修行了!”

“我可以修行了!”

“我可以修行了!”

張清和見著這少年不斷地騙著自己,在臉上勉力擠出開懷的笑容,不願意承認心底的那份情感,想要把淚水歸咎於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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