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浩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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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學社裡最早的班底是以張清和這些人組起來的,故而真院的裡頭的人自然不少,王執心講學完畢,不少人就此回了太浩天之中。

自然,太浩天之中漸沉的夜色之中也埋了不少事兒。

許握瑜站在繼聖峰的崖間,冇有往背陰山上去。近日以來,長安塾的夫子們好似恢複了十年前的常態,自從以東海秘境裡得到的周天神禁補足了背陰山禁製的缺陷,一眾夫子的心神都有些放鬆起來。

畢竟今日來山上也冇鬨出什麼幺蛾子,至於山上下來東西的訊息,則隻在聖人亞聖之中隱秘流傳,默默找尋著。

所以背陰山現在倒是也不必事事都要他這個聖人出麵——至少在他人眼裡看來是這樣。

謝鹿鳴恭恭敬敬地躬著身子,落後這男人半個身位站著,不敢高出哪怕一丁點,他玉質的眸子有些無神,彷彿一具被牽著走的空殼。

許握瑜看著背陰山,眸子裡漆黑如墨,沉靜可怕得很,背陰山也看著他,發黑的山體彷彿代表著世間難言的恐怖,兩者彷彿詭異地做著什麼常人無法堪破的交流。

“學子清氣?!不……不是學子清氣?那東西愈發純粹,對禁製作用更加大。”

“近些日子莫名濃了……”

“那禁製呢,禁製怎麼樣?”

“原來問題不算棘手嗎……”

“儒?”

許握瑜彷彿在自言自語,說著一些常人無法理解的字眼,明明可以聽出是正常的話語,但是經他之口說出卻有些失真,許握瑜也毫不避諱自己的學生,因為在謝鹿鳴的眼底,一道墨色也在悄無聲息的流轉。

“果然……一早就覺著有些不妥。”

許握瑜收回與背陰山裡交流的神魂,又扭頭俯身,細細觀察太浩天真院裡頭的那道傳送門戶。

在那裡,一道道儒學社的身影從裡頭擁出,回到太浩天各峰之中。

而那些儒士每出來一個,太浩天裡那股子代表著人道,中正平和的氣息便有了顯著增加,反哺著背陰山裡頭的符陣禁製。

“隱太子李承天可真是好手段……”許握瑜的目光幽深。

“偏偏到了這時候,又被一個半途出家的毛頭小子弄出一門這等離經叛道的噁心學說……”

許握瑜細細思索著。

“雖說李少白如今還在閉關,但是我身為聖人,倒是也不好出手……”

他將目光放到了自家徒兒身上——

此刻的謝鹿鳴,眼裡那股子溫文爾雅消磨得不見了蹤影,除了無神的眸子,就隻剩下一股子深深的執念,好似對某種位子、某種權利的渴望。

一如他的老師。

“乖徒兒……”

許握瑜一反常態地親昵叫著,但是那極其不協調的腔調與神色反而使人一陣惡寒。

“老師?”

謝鹿鳴將頭抬起來,兩人心底**被無限放大的雙眼一瞬間對上。

“再任憑那張少郎的儒學社發展下去,你往後再要爭天下行走,怕是就有心無力了。”

謝鹿鳴麵色不愉,看向那些歸塾的儒士眼底開始有了深深的怨毒。

“老師說得是,不知老師如何教我?”

在這種奇異的狀態下,謝鹿鳴壓抑自身的那些道德準則彷彿要全然崩潰,迴歸他的本性裡最為原始的狀態。

“對嘛,就是這個樣子纔對。”

許握瑜看著謝鹿鳴不加掩飾地表達自己的怨恨,有些開懷。

“我以前壓得你太狠了,卻從未想過,讓你放棄那些所謂君子的倫理,會迸發出多大的力量。”

這個麵龐素淨的中年男人身姿傲然挺著,但是口中的言語卻有著不加掩飾的邪氣。

“我告訴你……你這般……”

……

“哎呀呀……”

李墨在繼聖峰的虛空之上,看著這一對師徒耍活寶。

“浩然正氣……”

他神態作追憶狀,眼中清晰地看著那一個個儒士身周升騰的氣機,徑直叫出了它的名字。

李墨又隨手拆下了幾塊虛空作床褥,換了個姿勢躺好,手裡提著一罈子天子笑,心裡頭想起臨行之前張清和的對他的請求——

冇錯,恰恰是在進宮麵聖的那天晚上,張清和憑著天宮的匿息法進了他日常理政的乾天殿。

當然,這匿息法是躲避尋常宮人還有大修的,不是躲他這尊混洞老祖的。

他那日見著張清和大搖大擺地從正門走了進來,就知道這娃娃滿心的疑惑想聽他解答。

早早就將左右屏退的他便與張清和在那承天殿之中夜談起來。

“怎麼,天子笑的味兒太沖,讓你醉的找不著北了?你小子可是得往鎮安去的,怎麼光往朕這乾天殿裡頭跑了?”

“天子笑……味兒確實是挺衝的。”

張清和意有所指,李墨避而不談。

“不過此次前來,主要是想請前輩,護住我家先生,我想前輩與先生應該頗有淵源纔是。”

張清和自那酒看出李墨說不定就是李少白熟識的長輩。

“哦,少白?他有何危險啊?”李墨有些驚訝,麵色不自覺地柔和下些許,但是卻故作不知。

“聖君,這件事大家懂得都懂,其中利益牽扯太大,水實在深得很。”

“嗐……你倒是毫不跟朕客氣,我這次是想裝糊塗繞彎子推脫,也冇法子了?”

張清和也不清楚……自己為何就如此地,彷彿天然信任著李墨。

李墨順勢站起揉了揉他的頭。

張清和感受那般熟悉的觸感,愣神了幾秒,李墨的手抽回的時候也有些停滯……

“罷了,你去吧,朕自會處理好這件事,保證你回來之前,少白還是好好的。”

李墨趕忙應承下來。

張清和作了個深揖,轉身扭頭離去。

……

李墨將思緒自幾日前抽回來,又將思緒自好幾百年前抽回來,回到他也無從辨識,自己究竟算是身處何時何地的此刻……

他看著那瞎蹦躂的一大一小,感應著背陰山下閉關氣息沉穩的那襲白衣,以及……繼聖峰裡深藏的那尊身影,身周的大道有些激盪……

“若不是他說不到時候,這些玩意有一個算一個,全扔渭河裡頭喂浮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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