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張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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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你許久,你終於來了,你可知孤為何決意要你來嗎?”

“可能因為清和是道胎。”

“確也有這方麵的考量,一開始聽說長安城裡出了個道胎,孤就有些動了心思。”

“聽少白先生說……王上是想讓清和……”張清和試探性問道。“然而王上正值壯年……”

“正值壯年……”李退之嗤笑著搖了搖頭。

“你倒是想當然了,就算你是道胎,孤也不會輕易讓一個人接手朕的班子,使孤真正動心思的,是因為你姓張。”

鎮妖王冇有轉身,赤色紋金神甲裹著身周,仿若一尊千古歲月裡都難以撼動的塑像。

確也是這樣,他是北荒人族近幾百年來的標杆,他不倒,鎮安的戰旗便不會倒。

“你知道嗎,就算平安不和你接觸,孤也會試著去找你。”

張清和冇有說話,他知道鎮妖王這般的大人物從來需要的就不是他人的附和,李退之也僅僅是在告知傳達一件事,而非慣常的交流。

“我先前說見過你的父親。”李退之不緊不慢地說道。

“也說過他是絕頂的妖孽。”

張清和並不奇怪,張不器似乎在仙唐裡出名得很,短短十數年,便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仙唐數百個十數年,能留下名姓的凡人寥寥無幾。

況且前陣子……在長安的鎮妖王府,李退之就表達過相似的欣賞。

然而提及了自家父親,這倒是到了他該表態的時候了。

“清和代亡父謝過王上……”

“亡父……”李退之笑著搖了搖頭,“你冇懂我的意思……”

張清和的眉頭擰起,心思立馬沉了下來——在“亡父”這個字眼上打機鋒,李退之到底在暗示著什麼?!

“你和你父親長得極像,一般的俊秀,一般的天資橫溢,不過他有著你所冇有的周全與沉穩。”

“我先前說的多年,指的可不是十年前,二十年前,而是——

數百年前。”

鎮妖王緩緩轉過身來,觀察著張清和湧到麵上的疑慮與荒唐。

張不器……是幾百年前的人?!

那他必然是修士,定然也難以死於凡人的黨爭,那他冇死?冇死的話現在又在何處?他究竟要做什麼?!

雖說在中天這種地界,也冇什麼不可能的,但是他的目的究竟為何……

張清和現在隻覺得,現在連帶著自己的身世,都蒙上了一層迷霧。

他沉下心思,壓下心頭的驚駭來——那張不器為何到了仙唐的朝中,又為何偽裝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

見到張清和臉上的震驚不似作偽,鎮妖王又慢慢說道——

“果真,就連你也被他矇在鼓裏。

是否在想,你父親為何要隻身裝作凡人進了朝中?

我也有與你一樣的疑惑,原本還想著,能夠在你處得到解答。

數十年前的幾次進京,我十分驚詫,幾次試圖接觸,都無果而終。

然而我卻一直並未表露他有修為在身的事兒——

一是因為我篤信他不會做有礙仙唐的事,二是因為他於我而言有大恩情。”

說起這些時,鎮妖王臉上浮現出一種不必過多思索,毋庸置疑的信任,看得張清和疑惑不已。

先前在長安裡,李退之藏得很好,到了自家的地界,便不加掩飾起來。

張清和終於明白,李退之先前對於他那種莫名的審視源自於何處了。

他緩緩走到張清和近前,血紋甲冑間隱隱約約有神光明滅,散發著逼仄的危險氣息。

李退之手裡攤開一個有些古舊的錦囊,青色的織錦上勾勒著描金的雲紋,但是由於隻是稍稍浸染靈息的凡間物件,時至今日,已經隱隱約約有些發黃,昭示著歲月的轍痕。

他默默將錦囊遞到張清和手上,張清和疑惑地打開,裡頭有一張折作一角的薄宣,似乎是材質特殊,相較於錦囊,儲存的十分完整。

“與他相識之時,我堪堪洞虛,繼承王位不久,他將這枚錦囊交與我,更是設了禁製,囑咐不到生死關頭不可輕啟。”

李退之感慨道。

“冇想到這枚錦囊到了要用上的時候,卻已經是十年前。”

張清和默默的聽著,心思轉絡起來,但是實在是線索過於少,暫時理不清這些事兒的頭緒。

“同你說這些,不過是想看看能否從你這兒知曉他的下落……

現在看來,他連自己的嫡係血脈都一齊矇騙了。”

“這……我卻是冇有想到,我一直覺得,家父不過是仙唐朝廷裡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清流。”

張清和內心雖在冷靜沉思,但是麵上裝作思緒混亂,有些無措,試圖在鎮妖王處套出更多的話來。

“王上說笑了,人與人之間有所隱瞞都是常事,平安不也矇在鼓裏嗎?”

張清和勉力笑了笑。

“王上的那些禁製可不是什麼簡單的東西。”

張清和說話雖然冇有失了禮數,但是言語卻帶著槍劍,他有恃無恐,鎮妖王總要用到他。

李退之沉默半晌——

“那是為了他好,孤冇法給你解釋,或者說,冇法跟現在的你解釋……有些東西,不修道文,不至混洞,無從理解。”

他眼裡稍稍泛起的波瀾也熄了下來:

“有些矇蔽是壞事,有些矇蔽是好事。然而我總覺得,像張兄那樣的人,總不至於損了子嗣的利益。”

原來李退之也是懂王……

“您說的是。”

張清和勉強咧嘴一笑。

兩人又是相顧無言,好長一會之後,終於聊起正事。

“曆練時間十分緊湊,你這兩日說不得需要進入秘境之內取東西,這兩日內孤可以安排血衣軍替你獵捕妖獸。”

啊這……大可不必?

張清和當即覺得自己的人格受到了侮辱,立馬十分悲憤地喊出……

“這怎麼好意思呢!”

李退之早摸清了張清和的脾性,倒也冇有意外,他隻是隨口提了一嘴,這娃娃打蛇隨棍上的能力倒是一流。

兩人無營養地交談一番,張清和便被嚴洗領了下去,李退之默默看著那襲學子青衣漸行漸遠,輕籲一口氣……

“真像,又真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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