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鎮安,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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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清和從未見過這般的雄關。

與其說這是一座被建起的關隘,倒不若說是一方天然難以逾越的山嶺。

五千多年前,它憑空飛到了這裡,自此人與妖魔的界線得以清肅,北荒人族得以立足於那片被稱為關中的大地。

它巍峨到使人難以相信是人力所為,就算是在能夠飛天遁地的中天大界,它的存在也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

餘下天驕的震顫並不比張清和少——

他們震悚動容的眼神往鎮安望去,那座人族雄關,就如同一頭匍匐的巨獸,它的殺伐氣與駐守的血衣軍士們混同,比妖魔更凶戾,卻自有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

有著比擬周山的混沉,有著媲美滄江的內蘊,那是千年的人族氣魄凝成的精魂。

隱隱約約的大道神文在鎮安暗褐色的城牆上明滅,張清和的靈視之下,這些扭曲的道與理無一不被捆上了隱太子一脈的秩序神鏈,看不到儘頭的道文被困鎖在此,蔚為壯觀。

暗褐色的牆色則是妖物們的血跡染就,支離破碎的神魂靈性殘餘堆積在那仿若直入雲天的城牆之下,有些已經乾涸無活性,頑強與新鮮者卻依舊抽搐著、掙紮著,自綠色的膿液或是赤紅的血漿之中伸出殘破的指爪,蠕動著某處的鬚子。

日月紋的戰旗就在這堆碎肉之中飄著,彷彿昭示著伴隨屍骨的仙唐國運。

張清和想過鎮安會很大,堪比一城,但是無論如何也冇有想象過這般單是高牆便與山巒齊高的模樣。

然而相比與其對峙的十萬大山……單自體態上看,鎮安又顯得有些孱弱。

若說這座人族雄關內蘊著北荒人族的千年的血淚精魂,那十萬大山蒼青蔥茂的重重疊巒之下,便隱藏著極致的獸性與深幽。

那裡有幾尊幾乎位格十分貼近仙神的存在,靜靜沉眠於山的極深處,扭曲與混亂的氣息散播開來,讓張清和心驚不已。

那並非是冇有經過異化,藏藏掖掖著冇有勾動肉身異變的狀態,而是不論是神魂靈性還是肉身,都極度貼近仙神的幾尊駭人至極的可怖存在。

不光如此……天子望氣之下,星星點點混亂扭曲的氣機在十萬大山之間或迅疾,或平緩地動著,堂而皇之地蟄伏在密林之中,昭示著自然且靜謐的危險。

“妖魔……”張清和喃喃道……

他先前不止一次地讀過李少白給予的玉簡,其中就不止一次提及這個名詞。

在北荒人族的曆史上,妖與魔實則是不分家的。

先前張清和還以為,這是北荒中古先民出於對妖族的仇視,故而賦予了妖魔這一蔑稱。

但是眼下這般情景,還有先前所見到那些龍馬的神魂特點,使得張清和改變了這般想法。

妖族與人族不同,神魂隱隱有些脆弱,散佈於肉身血氣之間,這樣的特性決定了它們的神魂靈性與肉身之間的界線不分明,開啟靈智之間也最為容易使得異變在外顯露,變成隻會貪食血食的怪物。

乃至於修行越深,這般的風險與隱患也就愈發大,故而能夠不帶一絲異變,修持到上三境的妖族,幾乎不存在。

這樣的先天條件決定了,妖族幾乎全是一群行事殘暴無度的瘋子,而其中神魂靈性完全影響到肉身者,便被稱之為凶獸,既不受妖族待見,更也是人族大敵。

張清和先前所觀察到的那般如同星羅一般混亂無序的本源,便是那些由妖族異化作的凶獸……

飛舟緩落入巨大的雄關之內,血衣軍自然是早就在舟邊列次。

鎮妖王緩緩自車輦之上下來,默默看向張清和的方向,張清和緩步下舟,冇有如同幾位心急的天驕一般身化長虹,見到鎮妖王將視線轉過他,他默默點了點頭。

李退之已經並非是在長安城裡身著紫袞朝服的王爺,他此刻一身與嚴洗一般的血紋戰甲,隻是護心鏡上烙印著日月的陰陽刻印,邊緣勾上了金線。

他扶正頭盔,見張清和點頭,果斷背過身去,仿若這群仙唐裡數得上名號的小輩並不值得他關心。

“各自入得城內,如何安置自己處理,明日領了出入的令牌,你等就如同慣常的獵妖人一般出城獵妖,十日後以績優者為最。”

那尊皇族的洞虛淡淡說道,也不管天驕之中如何議論,與幾尊大修化虹而去。

天驕是需要放養的,護道者已然是有了,但他們不可能充作乳孃的角色,連這群小娃娃的生活起居都要照顧到,正常天驕誰還不會獵妖啊?

“張兄,可願一同前往城中的客棧?

柳冬梅和孟前陳早已習慣了各類曆練的風格,對於這般撒手掌櫃的行為早已見怪不怪。

“鎮安關裡定居的人,幾近都有著修為在身,常人斷然是不敢湊妖魔這麼近的。要麼就乾脆是以獵妖為生的獵妖人,魚龍混雜,就算是張兄,也不能完全保證能護持自身周全,你與我等一齊,也好有個照應。”

孟前陳誘導道。

張清和看著柳冬梅和孟前陳那靈燈一樣的眼珠子,心道——

他奶奶個腿兒,要是跟你們同在一間客棧,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那說不定我一出城,你們一個個就祭起自身的靈器,大叫“張兄接我一招”,直接要給我打懵了。

更彆提我還得好好處理那兩頭怪物,冇空擱這過家家。

“張兄!”

正巧在於梅花君還有養浩劍掰扯之時,身後又有個稚嫩的童聲響起,張清和回頭一看,是那看起來溫吞斯文的太子李嚴。

他心頭納悶,這又是整的哪一齣……

“張兄要是不嫌棄,也可以和我等一道,皇室在鎮安關裡的驛館兒還可以吃到彆處吃不到新鮮物什,這十萬大山裡純血的妖族啊,烹製起來那可叫一絕……”

李嚴顯然是事先在飛舟上做過功課了,知道這一套對張清和無比管用,在慣常情況下,說不定就是一用一個準。

張清和眼裡居然也有了些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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