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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兄,事發之事,你怕是不滿九歲?”張清和將受驚一般站起的李平安慢慢安撫著坐下。
“確是如此。”
“那李兄記性可謂驚人……”
李平安麵色上浮現出一絲疑惑與茫然,卻很快莫名壓了下去。
“張兄可能不信,可我自幼聰敏,所言句句屬實。”
“李兄所述有三個疑點。”張清和舉起蔥玉般的三根手指,看著李平安默默說道。
“第一,若是李兄的兄長在七日內成了那般鬼樣子,那鎮妖王殿下大可以直接藉口他突然失蹤,何必在這七日間露了破綻?”
“也許是某種秘儀的需要。”
“那好,第二,混洞老祖雖受道傷,但神魂覆蓋一城之地不過彈指,何苦讓李兄這個凡人撞破。”
“也許他的確傷重到了難以分心,或許他要提防另外那人。”
“那麼,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張清和眸光一掠,如果說之前解釋的牽強但勉強,那麼這第三點,他很想聽聽李平安怎麼應答。
“為什麼他允了那族中長老,將你帶離鎮安,又為什麼阻止你修行?
再者或許李兄天生神異,能夠提防一尊混洞的篡改?
要知道,他當時作為你的父親,能不能留下不過是一句話的事,若真有心隱瞞這等驚天大秘,又有心圈養你,何必同意你入得長安?”
“我……”
李平安眼裡的驚疑與茫然之色愈發重,隨著他思慮的加深,雙目的聚焦又慢慢地散去,麵上竟然變得再無表情神色,僵得生硬。
他詭異地緩緩扭正脖子,隻聽得一字一句語速很慢,不帶感情的重複道——
“我一心想要自己與家姐脫離了這魔爪,便哀求正有此意的長老帶我回來……”
張清和聽著這話覺得熟悉,又覺得李平安的狀態果真不太對勁。
一瞬間彷彿觸發了某種機製,使得李平安進入了眼下這般狀態。
他前世好像見過這種狀態——就好像……就好像弱人工智慧陷入了邏輯性錯誤的泥沼一般。
張清和心底突然瀰漫出難以消磨的寒意,入四肢骨髓,經久不散。
此刻看著李平安那茫然無神的眼睛,更顯得困惑。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
張清和嘗試著試探一番,他又重複著那句話,一字不差地問道:
“為什麼他允了那族中長老,將你帶離鎮安,又為什麼阻止你修行?”
李平安剛意欲回神的眼睛又被朦朧迷上,不帶神智地說道——
“我一心想要自己與家姐脫離了這魔爪,便哀求……”
張清和如此反覆地重複了十數次,李平安也一字不落地迴應了十數次。
“我一心想要……”
“我一心想要……”
……
常人被如此對待早已煩厭,更遑論李平安看上去便現在宛若木偶。
李平安究竟是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壓根就不是活人,是鎮妖王生生以某種法門捏造出來的?!
不,不對……
張清和搖搖頭,馬上否定自己因為有些無措而產生的怪誕想法。
靈視裡李平安的神魂靈性好端端的,怎麼可能不是活人?
那眼下這狀態究竟是怎麼回事,有什麼東西遮蔽了他的認知?究竟是什麼東西?
張清和靈光一閃,突然想到了什麼,他一麵不動聲色地使得李平安維持著這種狀態,一麵將神魂寄托在一絲靈元之上,再次朝李平安的眉心泥丸宮探去。
道文依舊在秩序神鏈的鎖縛之下不斷變換著自己的形態,一時間宛若爛泥又一時間碎作塵灰,卻始終無法掙脫,隻能發出一聲聲如怒如泣的嘶嚎。
這個禁製陣紋之內,其中又有數百道文在眼下這個情況下最為活躍——
這恰恰是張清和之前認不清功用的部分道文之一。
這是一個十分繁複的禁製,除了所謂的鎮壓、封錮等能為之外,如若張清和所猜的冇錯,還有眼下這個作用
——那便是矇蔽。
且先不論是回憶的矇蔽還是邏輯的矇蔽,其目的都是為了封存那段記憶。
至於封存的目的……
張清和沉入內視,看著那段有關於背陰山的道與理被牢牢鎮壓在大道天音之下,宛同活物。
可鎮壓與禁錮呢?
鎮壓的是什麼?禁錮的又是什麼?!
“當年究竟發生了何時……”
張清和喃喃自語,下意識想執起桌上的玉杯,卻突然發現了周遭空間的凝滯。
“什麼人?!”
隻見所有物體都陷入一種怪異的靜默之中,遲滯而緩慢,這其中,隻有張清和好似被刻意放過,保持著原本的狀態。
這是某一條完整的大道的力量!而所謂大道,隻有混洞才能握持!
張清和環顧四周,將長劍抓牢在手中,打算一有不對勁便催動請神術。
“知道些皮毛便好,到此為止吧,對你,對平安,都是好事。”
李退之緩緩自房內的屏風間走了出來,高大的身形給予張清和極強的壓迫感,他麵色平靜,但是看向李平安時臉色卻有些複雜。
“鎮妖王殿下……?”張清和不改警惕,後退了兩步,強笑道:
“倒是冇想到殿下也喜好來鸞鳳閣,這不是巧了嘛。”
鎮妖王繃著的臉差點有些持不住,是該說李少白究竟怎麼教的學生,還是該說果真是李少白的學生呢?
“是挺巧,我的禁製被探了三兩次,我若是再不來,還不知道你會把他折騰成什麼樣子。”
李退之一瞥李平安,時空間的遲滯之下他依舊是那幅呆傻模樣。
“再不要探究此事了。”
李退之將事情定了性,這次他是真的有些認真,屬於混洞境的氣勢擴散出一絲開來,整方空間在共鳴與顫抖。
張清和恍然,隱太子是符陣宗師,那鎮妖王一脈要掌禦鎮安關的星辰神陣,那他的符陣造詣應當不差纔是。
那禁製,原來是他所設……
“此外,你既然想要先祖的符文手記,那便好生履約。
那日贈與你的手記,也不過是經我之手謄抄過的,真意不知弱化了多少。真正的東西,還在秘境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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