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上中下三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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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清了他的刀?”“看不清。”角落,男人撐著傘,恭敬地站在平民打扮的女人身後:“光憑這出刀的速度,或許新選組那位劍聖也比不上。”“又一位劍聖?”女子感慨道。“大概吧。”男人頷首,低聲道:“京都風雲際會,友近家必然要往京都去,到時候見他出手便知。”女子輕笑一聲,扭過頭去離開:“比起這個,我更在意他所說的救國良方。”此刻若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會發現撐傘的男人身形飄渺,狀若遊魂。“陰摩羅,走吧。”“……是。”“別動歪腦筋,友近家的老東西還冇死呢。”“……是。”……“誠君,麵見主君不可佩劍,您的佩劍……”“拿去。”黎誠隨手將打刀丟給角本英姿:“不過,我就這樣穿著破舊去見你家主人,不會被輕視?”“若因為一件衣物就輕視於閣下,我友近學又怎配招攬天下英豪?”一聲大笑從堂外傳來,穿著劍道服的友近學推門而入,身後跟著低眉的仆人。“聽聞剛剛閣下道場門口一劍妙到毫顛,豈能讓此等劍豪多等?”友近學看上去是個二三十歲的青年人,個子倒是不高,引人注目的是他從右眼直到嘴角的一道長疤,讓他整個人顯得有些猙獰。“聽聞閣下剛從海外歸來,無有厚禮,唯有一劍相贈。”友近學側身,身後的仆人抬著劍架上前。劍架上擺著一柄嶄新的打刀。黎誠毫不客氣,拿起打刀,拇指微微一推,刃出半截,淒冷如霜。“好刀!”黎誠眼睛一亮,臉上露出喜色。其實他根本看不懂刀,隻是無論如何要維持住自己刀客的身份而已。“此刀名鐮鼬切,刀銘‘鐮鼬拔付一心’,曾有武士用此刀居合斬落山中為禍的鐮鼬妖而得名。”友近學抬手:“請坐。”黎誠將鐮鼬切遞給一旁的角本英姿,和友近學在榻榻米上相對跪坐。“閣下曾言救國良方,大可同我一敘。”友近學麵帶微笑,誠懇地說道:“我欲救國於水火,此世人皆知矣。”“我有上中下三策,請君從下策開始聽起。”黎誠並不扭捏,直截了當地說道。“為何先聽下策?”友近學大惑不解。黎誠笑道:“我怕從上策講起,閣下會將我亂棍逐出。”友近學啞然失笑,抬手道:“請講。”“下策為武士之劍。”“哦?”“武士之劍,擊於市井,伐於客商。起於怒意,止於五步。”“暗殺外國行商、國內貴族,迫使他們畏懼止步,停下開國的腳步,如此攘夷。”友近學聞言歎了口氣,道:“閣下是對現在的攘夷活動不滿?”要知道這時候大多數的攘夷活動仍是以暗殺為主,配著刀的誌士行走在黑暗,暗殺著一個又一個商人和貴族。而這在黎誠口中隻是下策。“不,我隻是遺憾,而不是不滿。”黎誠沉聲道:“若是不滿,我不會把它列為解決方案之一。我真正不滿的,是腐朽到無可救藥的幕府啊。”“慎言。”友近學麵色一肅,半晌,又低聲問:“中策呢?”“中策是貴族之劍。”“要有火槍,要有鐵甲艦,要有一切他們有的東西,為此,可以捨棄任何東西,包括武士和自己的權力。”黎誠悠然道,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子上寫著什。友近學看著,居然是一條一條的法令。黎誠一邊寫著一二三四,一邊敘述著詳細內容。“各大藩屬大政奉還,建議會,展公議以決萬機。”“官製改革,廣招有誌之士,舉有能,削無實。擴張海軍,安置親兵拱衛京都。”“改條約,製憲法,發售控製貨幣流轉規則。”“如往年師法大唐,渡海求學,以一代人的代價跟上那群白皮人的腳步,直到有能力反抗。”這是數年後阪本龍馬提出的船中八策,此刻被黎誠輕描淡寫地丟擲。友近學沉默半晌,歎道:“談何容易。”“上策呢?”有了剛纔這一番對話,友近學認定麵前的男人的確胸有救世經綸,此刻目光灼灼地看著黎誠,黎誠卻不再說話了。“您確要聽?”友近學心下明瞭,抬手屏退左右,場內隻留黎誠和友近學二人。“如今長州藩、薩摩藩、土佐藩皆要倒幕,倒幕攘夷已是大勢所趨。”“可你方唱罷我登場,友近先生,不知大政從幕府將軍手中歸還於天皇,於百姓又有何益?”黎誠意味深長地問道。“今將死,明亦將死,死於將軍與死於天皇又有何異?”“上策,乃庶民之劍,乃翻天覆地之劍!”友近學愕然:“你、你怎說出如此大逆不道……”黎誠哈哈大笑起來:“所以您已經有選擇了,不是?”友近學心亂如麻,半晌,高聲喊來角本英姿:“送誠君去大宅休息。”快步走來的角本英姿麵露喜色,友近學門下招徠的門人共分三個檔次,若未特別說明,則是最低等級的門客。若說送入次房,則代表此人有過人之處,可為砥柱。送入大宅,則是友近學認定此人才能出眾,可堪大用。若黎誠進了大宅,他作為引薦的下人亦能得到不菲的回報。“請隨我來。”黎誠笑了笑,跟著角本英姿離開了。整間房子僅有友近學一人皺眉坐著,沉思著剛纔黎誠說的話。……“誠君,您的刀。”穿著嶄新羽織和衣服的黎誠坐在小花園的台階上,接過角本英姿遞過來的鐮鼬切。“誠君,您若有事便遣侍女去做,我先告辭了。”角本英姿將一個二十多歲的侍女推到黎誠身旁:“快和貴人打招呼。”“是。”侍女低垂著眉眼,跪坐在黎誠身旁:“大人,您好,我是服侍您的侍女,您喊我櫻子就好。”“角本君,我剛歸國不久,能帶我外出轉轉?”冇有去看侍女,黎誠將鐮鼬切插到腰間,問道。“義不容辭。”角本英姿連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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