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金色的十字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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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清晨的陽光射進窗戶,落在床榻上時,奧索斯懶散地用胳膊遮住眼睛。過了一兩天了,盜賊公會和貿易行會都冇有什訊息。不過賞金獵人公會與盜賊公會的賞金領到了,這個月的房租也有著落了。烤肉與麪包,加上涼白開,就是自己的早飯。除了要水以外,奧索斯幾乎冇下過樓。畢竟,如無必要,則不外出是奧索斯的一個保命習慣。打磨飛刀,保養手弩與整理現狀就是他打發時間的辦法。他緩緩坐起身,從枕頭底下掏出一把飛刀,刀刃放平,握著刀柄,扔向空中:隻見那飛刀在陽光中轉了個圈,接著刀柄又穩穩落回手上。這樣可以幫助他思考。伊琳娜那邊已經確認了,三個打手都死了。他們都是格雷雇的。這說,耀武揚威的賞金獵人們也隻不過是棋子罷了。格雷不想讓賞金獵人們看見賬本的內容,因為棋子是不應該知道太多的。奧索斯因此也冇有翻閱賬本,隻是應委托交給了盜賊公會。畢竟,自己隻是收錢辦事。至於權貴間的勾心鬥角,他不想參與。當飛刀落到手中時,他隨手一揚,便紮中了房間另一邊的木板。不知為何,奧索斯最近有些失眠。並且隻要一閒下來就會開始胡思亂想,有種奇怪的感覺在他心中蠕動。他還是頭一次有這種感覺——難道是孤單?這不可能。因為奧索斯幾乎一直都是獨狼,他從不相信別人,與其他人都隻是利益關係。剛剛起床,他便陷入了不安當中。這可不行。他穿上風衣,從木板上拔下飛刀,數了數,不多不少總共五把。他又從桌子上拿起那把精緻而致命的手弩,刻有太陽十字的銀製弩機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他裝上弩箭,把手弩別在風衣下。當他走下樓梯時,迎麵撞上了滿臉怨唸的房東太太,她正在拖地,見奧索斯下樓,便小聲罵道:“死男人就愛往外麵跑,給家搞一地的泥。反正又不是他們拖!”“是啊是啊,什樣的潑婦配什樣的混賬”他推開門,不顧身後的大聲叫罵,走上貧民區的街道。隻有找點事做才能讓自己拋開胡思亂想。不如上街隨便轉轉,打聽打聽有關那兩個教廷來者的事。他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走,一邊仔細觀察,偷聽路上行人的交談,希望能發現什有趣的事情:……兩個看似衣著普通的中年男人,戴著帽子穿著靴子,還可以看到他們的米黃色襪子。收入至少是中上水平,但不會是商人與市政文官,他們的一言一行都有種刁民的鬼祟猥瑣而非文人的學究氣派。也不會是受到寵愛的武官,代表身份的佩劍樸素無華,毫無裝飾。是走私客…………剛剛從白玫瑰酒館出來的少女,衣服華麗精緻,皮膚嫩白。但絕不是貴族世家之女:身上隻有濃烈的香水味,步履輕快,說明不是來喝酒的。更不可能是來聽詩人吟唱戲子起舞的,現在是早晨,還未到酒館人滿為患的時候。莫不是來用餐?或者是和秘密愛人私會?無論如何,這兩種都不會是被寵愛著,看愚蠢噁心的浪漫小說所長大的貴族千金會做出來的事……又是尋常的一天啊,冇有什新奇的。儘管他早就猜到結局,但奧索斯還是感到了些許失落。直到他隨意地一掃,看見了一個黑色的身影——是個修女。她雙手將《聖典》抱在胸前,似乎在尋找著什。奧索斯不禁起了興趣,應該是那個小修女。當奧索斯毫不顧忌地盯著她看時,她忽然轉了下頭,兩人的目光隨即接觸。儘管奧索斯迅速轉過了頭,但那個修女似乎已經下定決心,向他走去。“您好……請問,您知道大學怎走嗎?”她有些膽怯地小聲問道。“我帶你去吧。大學離這還是有點距離的。”奧其登佩拉的大學曆史悠久,曾經是這片大陸上與法師學院,教廷學校相齊名的高等學府。其專門培養哲學,醫學和機械學等領域的人才。而教會學校則專注於聖光魔法,軍事與宗教史研究。因其不受教廷管轄,大學也成為了反對教廷者的聚集地。在法師學院毀滅後,據說有不少倖存的法師躲藏在大學。“能告訴我,你為什要去大學嗎?“是因為教廷要我們去找人。阿諾爾教授,你也一定聽說過他吧?”“那是肯定的。世界上還有誰冇聽說過他?”能夠精通於一個領域的人,已經做的很不錯了。而阿諾爾卻是各個領域都有所成就:草藥學、機械學、法術、史學、野生物種研究,解剖生理學……他出過不少的書,從《家庭主婦幫手:最簡單的十種清潔劑製作方法》,到《床弩與拋石機》,《自然之靈:樹人》無所不有。隻不過,在十字軍東征結束,獵巫運動開始後,他整個人都像消失了一般,杳無音訊。隻有最近出了本新書《亡靈之軍》,然後就再次消失地無影無蹤。畢竟,像是這樣天才般的學者,都有著普通人無法理解的想法與瓜葛吧。兩人漫步到了大學區。此處位於城市的高處,地勢良好,環境優美,路邊處處可見草坪花壇。冇有那種低級的擺攤叫賣的商人,隻能聽到貴族們小聲的交談與鳥兒歡唱聲。這種寧靜的氛圍不禁讓伊芙麗雅想到了在修道院的時光。一想到姐妹們與慈祥的奶奶,她的臉上不禁浮現起了溫暖的微笑。“嗯……你怎了?”奧索斯挑了挑眉。“……啊,抱歉抱歉!我隻是想到了以前在修道院的日子。”“你是直接從溫楚辛來的吧?不如講講你們修道院的事。”伊芙麗雅的腦海中閃過無數個片段:那些自己與姐妹們的學習,祈禱與玩耍……修道院除了是神主信仰的祈禱建築外,更是為教會培養人才的課堂與訓練場。幾乎是所有的神職人員都會一點點聖光法術,哪怕是最簡單的治癒術。更不要說聖騎士們了。許多修道院都有著自己的規矩,甚至有些與教廷規定都有所衝突:畢竟教廷的人不可能時時刻刻監視所有人。更何況,每個人心中對教義與神明的理解都不同。比如說照顧伊芙麗雅的娜塔莉亞修女長。那些隻接觸了她一兩次的人的評價往往會兩極分化:有些人覺得她太嬌慣姑娘們了,因為她很少會去管姑娘們的所謂“縱慾”行為,比如打打鬨鬨,偷偷藏水果肉類與看小說。實際上,娜塔莉亞自己就會悄悄地給孩子們帶點糖果和小說之類的東西,更不要說陪孩子們玩遊戲了。有些人又會覺得她過於嚴厲:在學習方麵,她對姑娘們的要求很高,經常會在下課後再佈置提問些教科書上所冇有的。並且時常會威脅姑娘們:“要是你們誰敢對神不敬,不認真聽課和訓練時打打鬨鬨,那就小心我巴掌往你臉上扇吧!”“……但是你知道嗎,有次我是和其他幾個修女在課堂上傳紙條被髮現了。”“那她有扇你們嗎?”“有啦,但是是很輕很輕的那種,就是輕輕拍了拍臉。還問我們最近怎樣,有冇有好好吃飯。”“哼,那還不錯。”伊芙麗雅感覺到了奧索斯話語中所隱藏的一點點敵意。她有些奇怪,便也恢複了沉默。“那你呢?你願意說說你家鄉的故事嗎?”家鄉?對於奧索斯來說,有關家鄉記憶便是陰沉的天空,淤泥和排泄物的氣味。人和牲畜一樣:骨瘦形銷;人衣不蔽體,牲畜全身毛都長不滿。偶爾,還會有土匪強盜入村洗劫。這種情況下就隻能趕走豬狗牛羊和妻子女兒,並且祈禱他們不會殺害男人和老人,再放火燒掉房屋。而當士兵們駐紮進村子時,雖然冇有了突然而短期的危險,但是整個村子都陷入了一種長久的緊張:士兵們照樣會強暴看上的姑娘,搶劫,吃霸王餐,殺掉犯了小錯,甚至是無辜的村民。這些危險都是最為常見的,有些時候會出現特殊情況:有惡靈邪魔遊蕩在村子附近。當這種情況發生時,除了祈禱會有教會人員偶爾經過,願意接受較低賞金的委托,成功除掉怪物外便別無他法。除去以上的**威脅外,還有可怖的天災:瘟疫與氣候都能輕易地取走村民們的性命。其中最為致命的,是叫作“血死病”的瘟疫。所幸,它隻是存在於其他的地區,並冇有觸及奧索斯的家鄉。有不少的村民受不了這種生活而逃往無人管轄的荒地,但結局都是被土匪殺害或是成為土匪。但是,村民們還是頑強而麻木地生活著。正如日月星辰東昇西落,沉默地看著地上的苦難。奇怪的是,奧索斯偶爾還是會懷念家鄉的景色,懷念那種熟悉的感覺。他也不知道自己對家鄉是愛還是恨。而這個修女,是第二個問到他家鄉的人。這種自己想拋棄的情感與回憶隨即湧上了心頭。“冇什好說的”這句話本已送到嘴邊,但他轉念一想,改口道:“我的家鄉是西部地區的某個小村莊。其實想想,並冇有什好說。”走到一扇大門前,奧索斯停下了腳步:“大學就是這了。對了,你叫什名字?現在住在哪?”“我叫伊芙麗雅·蜜妮安,和另外一個聖騎士暫住在白玫瑰酒館。你呢?”“我叫奧索斯。”伊芙麗雅天真地微笑著,已然冇有了當初的緊張,:“謝謝你,奧索斯!我一開始還以為你會帶我去那種偏僻的小巷子呢……很高興認識你!”說完,她便轉身進入了大學。奧索斯也準備回家——今天有了巨大的發現,要儘快匯報。轉身卻發現,在一旁的暗巷,有個熟悉的人在看著自己:黑色的兜帽,緊身的軟甲與長褲,除了眼睛外麵部特征都被遮蓋:是盜賊公會的人。腰間別著兩把短劍,是藍寶石——盜賊公會中的潛行刺殺高手。“有委托找我?還是說有什大事,要勞煩您出馬?”“是大事。會長可是很生氣,我還是勸你快點把賬本那幾頁交出來吧。”是奧索斯認識的那個玩世不恭而刻薄的聲音。“……你在說什?”藍寶石向前走了幾步,雙手按住腰間配劍,凝視著奧索斯的眼睛。很常見的方法,通過拉近距離向對方施加壓迫感以便於觀察對方的弱點。下一步就該是威脅了,奧索斯心想。“我現在可以直接殺掉你,把你冰冷僵硬的屍體扔進下水道,再闖進你的家來找到那幾張賬本。最後放一把火,別人會什都不知道。”她的聲音輕柔而冰冷,就像是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奧索斯卻毫不退縮:“我隻知道你們要賬本,至於麵記載了什,你們要賬本的目的,我都一概不知。而且,你該不會覺得,我拿到了那重要的東西,還會呆在城瞎逛?那個傻會計都知道往城外跑,我難道比他還傻?”“你還真冇有自知之明啊,不知道自己是個傻子?”藍寶石放鬆了語氣了,但是冇有後退一步:“我就信你一次。但是拉爾茲會長可不是好糊弄的。你要是把我們給你的賞金一分不差地還來,還算是能保持你作為合作夥伴的良好信用。”“想都不要想。”奧索斯麵無表情地說:“正如你所說,要是拉爾茲真對我失去信任,你的短劍早就已經切開我的喉嚨,把頂上人頭丟給他了。”藍寶石往後退了幾步:“不愧是你這個混賬……從你那捲點錢花比偷銀行金庫還難……那個記賬的會計呢?”“我交給賞金獵人了,估計他現在已經在格雷麵前了。”藍寶石則歎了口氣:“你乾的太漂亮了,一定是覺得我們盜賊公會的人頭還不夠值錢是吧?下來得想辦法把他搞出來問問——是你負責帶來賬本的,也是你把那個算賬算傻的蠢蛋交給格雷的。這件事你可要負責到底,而且別想著要錢。自己賺錢爽,麻煩丟一旁?我們可不會吃這個虧,羅曼。”“我知道。”他歎了口氣,翻了翻白眼:“說了多少次,別提我那老爹的名字,你個被爹媽賣掉換錢的玩意。”藍寶石得意地笑了:“哈,我知道了,羅曼。這個問題上你還真是一戳一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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