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求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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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仙的旅途辛苦而又充滿著新鮮感。

每到一處名山大川,溫嬌總會命家丁們就近待命,自己帶著火靈兒一起入山,尋訪隱士,參拜道觀。家丁們起初不放心,非要跟著,被溫嬌放倒了幾個,又被火靈兒變回原形撞翻了幾個,對她的安排也便再無異議。

如此走走停停,也結識了幾位有修行的道士,有虔信的求道人,也教溫嬌學會了許多煉氣的竅門,實用的符咒與小法術。隻是論起求仙,仍是鏡中花水中月般的不可捉摸。

火靈兒本是個漂泊慣了的,如今雖不及在府裡過得滋潤,但溫嬌隨行的廚子廚藝上佳,就地取材做的菜肴也能滿足她的胃口。何況夜夜變回原身,還能鑽回妝匣裡與心愛的如意珠相伴,故而即使陪著溫嬌跋山涉水也毫無怨言,反而因為能夠時時呼吸到山野間的新鮮空氣而顯得神采奕奕。

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到了上庸縣地界。時值正午,日頭毒得很,隨行的人們們頭戴鬥笠,都不免脖子和手背上被曬得通紅。火靈兒是水晶身,區區日曬又不能奈她何,依舊是活蹦亂跳。溫嬌有如意珠靈氣浴體,也是清涼無汗。

家丁中有一人叫賈權,乃是隨行人員裡最為得力的,一隊人馬隱隱以他為首,見狀策馬上前道:“小姐,前麵有茶肆,過去納涼吧,牲口們也得歇歇腳。”

溫嬌一向尊重專業人士的意見,低頭向周圍一掃,自家的墨龍駒還算精神,隻是隱有疲態,其他人的馬則來回舔舐著嘴唇,顯然口中乾渴,當即笑道:“是得歇會兒了。”

一行人奔至茶肆下馬,賈權當先叫道:“茶博士,把你們這兒的好茶烹四壺,我們這桌的這壺裡除了茶葉外彆擱彆的東西。”

溫嬌喝不慣唐人的加料茶,這些日子以來,賈權摸清了她的習慣,自然要早早囑咐好。

茶肆的茶博士迎了上來,訝道:“連鹽也不加?”

“不加。”賈權道,說話間一行十四人已然落座,占了滿滿噹噹四張桌子,“有什麼茶點?各樣各桌來一份。有涼水和乾草料嗎?給我們這牲口喂一喂,待會兒多結茶錢。”

“好嘞!”茶博士應道。不一時各桌拎了一大銅壺茶來,往出一倒,茶香四溢。又端來幾碟粽子,

向溫嬌道,“小地方冇什麼適口的點心,就隻有自家包的粽子,貴客彆嫌棄。”

“有粽子就很好了,頂飽。”溫嬌笑道。她雖然也喜歡美食,但該湊活時也不嬌氣。

眾人顯是疲乏得狠了,粽子端上來冇多久就給吃得精光,茶也喝得乾乾淨淨。溫嬌見狀,叫各桌再加了一大壺茶,又給了茶博士些跑腿錢,托他去不遠處的二葷鋪子買了些葷素熟食和麪餅來,對眾人道:“反正已經墊了些,乾脆胡亂對付一頓,等晚上到了客棧,再借他們的廚房,叫他們兄弟倆施展手藝,大夥好好吃上一頓。”

她說的兄弟倆指的是沈大孃的兩個兒子,李二郎與李三郎,兩人自小跟在親孃身邊切菜燒火,也學到了一手不錯的廚藝,又年富力強,禁得住長途跋涉,才被殷夫人挑了來跟著溫嬌。

一時熟食買來,眾人一氣吃完,幾大碗茶水下肚,汗水騰騰流下,這才覺得身上爽快。此時茶肆內除了他們這四桌外彆無客人,故而茶博士們也三三兩兩地各自坐下納涼。

李三郎一向話多,剛一緩過勁就忍不住要找人拉呱,當下拿著鬥笠扇著風,衝離得最近的年輕茶博士道:“打小時就聽說你們南邊的夏天又悶又熱,還以為怎麼著呢。這回一來,怎麼比我們北邊還乾,這大日頭一曬,跟刀子似的拉脖子。”

那茶博士唉聲歎氣:“可不就是麼。客官要是去年這個時候來呀,保管吹到臉上的風都是濕的。可今年不一樣呐,都連著兩個月冇下過雨了。今年這夏天又比往年還熱得厲害,眼瞅著河水都快乾了。好在山泉多,一時半會不至於渴死人,可再這麼著下去,大夥也扛不住啊。就能我們這茶肆說吧,所有夥計每天天不亮就得跑山裡老遠地的泉眼去打水,茶錢兩個月下來漲了五倍,附近客人嫌貴,都不來了。”

說話間,隻聽外麵一陣喧嘩,許多人圍著清道的鑼聲一徑走遠。那茶博士接著歎氣:“那是我們上庸縣的縣太爺,他老人家要親自去附近山上求雨,這個月的第三回了。老天爺總不下雨,他也焦心呐。”

溫嬌還冇見過人求雨,不由好奇心大起,便讓眾人繼續歇著,自己要去看。火靈兒喜歡看熱鬨,也跟了過來。不一時,賈權也帶了拳腳功夫最好的兩個家丁趕上。

四人擠在人群裡,隨著一起上了山。遠遠望見衙役們支起香案,放了豬頭三牲,那縣令拿起祭文,朗聲念道:“大唐貞觀元年五月十九日,上庸縣令謹以清酌庶羞之奠,祭於五龍之神……”

圍觀的百姓鴉雀無聲,一時間,除卻縣令誦讀祭文的聲音外,隻能聽見四圍的山風填填獵獵,鼓盪不休。山間的樹木花草隨之而搖擺,雖仍鬱鬱蔥蔥,但葉片發焦,已現乾旱之色。

如果能來上一場透雨,那眼下所謂的旱情便可根治,但如果繼續這樣旱下去,後果不堪設想,溫嬌感覺得到上庸縣人上上下下的焦灼與鄭重。

“嗤!”身後傳來不屑的笑聲。溫嬌扭頭看去,見笑的人是一位鬚髮儘白的老翁,拄著長長的藜杖,立在人群的邊緣。她鑽出人群,問道:“老丈何故發笑?”

那老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道:“老頭子笑這縣太爺忒冇眼色,著急求雨,也不獻點好東西出來,就那油膩膩的豬頭三牲,龍王爺也看不上啊。龍王爺正心煩呢,不給點他看得上的寶貝,他哪裡有心思來行雲布雨?”

溫嬌一聽,便覺得他這話事出有因:“龍王爺為什麼正心煩,又為什麼需要看得上眼的寶貝?”

那老翁無精打采地道:“家家都有難唸的經,龍王爺懼內。上個月吃茶時,多和那倒茶的蚌女說了句話,給龍王婆看見了,把他撓花了臉,還賭氣回孃家去也。龍王爺正急著哄她回來,哪裡有空管布雨?”

溫嬌一時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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