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拐

-

秋風涼爽,薄霧煙幕柔柔籠罩在山穀中,打蔫的草懊惱垂下腦袋與同伴親密,楓葉搖搖欲墜,隨風飄落被撚進土裡,留下深深印記。

柔和秋光漫在綠衣少女身上,她眼含秋波,一雙鹿眼清澈見底,唇色朱櫻一點,粉腮紅潤,皮膚細膩如脂,黑髮柔順散在腰際。此刻麵上沾上汙泥也絲毫不顯落拓,反而襯得眉眼愈發精緻。

“快追,彆讓這小混血逃了。”

“如果讓管事發現了大家都得扒層皮,還不快找。”

“大人,若是真找不到……”

“真找不到大家都玩完。”

池風暖屏氣凝神,死死盯著即將走進自己藏身之地的人,手中雷電躍躍欲試纏在指尖。

“啪嚓。”

灰衣人扭頭朝聲音處望去。

一隻灰兔蹦著跳脫的長腿扭頭無辜啃草。

“臭兔子,彆來礙事!要是再找不到就把你扒了皮燉湯喝!”突然,他轉頭直直望向池風暖的藏身地,冷笑一聲:“你說是吧,小混血。”

清風拂過,初秋的天氣,池風暖卻出了一身冷汗,來不及思考,她轉身就跑,綠裙太礙事,她索性撕裂裙襬頭也不回拚命向前跑,邊跑還攥緊手中匕首。

離此地約有一裡處,天邊烏雲密佈,狂風吹得柳樹折腰,雷電交加,隆隆作響,大地震得顫抖。

有人在渡劫!

池風暖大喜過望,顧不得破破爛爛的靈核,催動全身靈力引動粗若小臂的劫雷朝灰衣人身上劈。

“你竟可引動天雷?!”

灰衣人甩出幾張符籙欲抵擋,誰知劫雷像是裝了跟蹤雷達一般直直往他身上劈,灰衣人難以抵抗天雷之力,麵色猙獰掏出符籙朝池風暖身上甩企圖拉她下水。

“正等著你呢。”池風暖笑眯眯道,掌中雷電大作,閃電聽從主人指揮竄入灰衣人身體,眨眼便電暈過去。

灰衣人袍角赫然是三顆黑色星星。

池風暖氣喘籲籲,身體四處傳來疼痛,靈核即將破損,不忘補刀一匕首直直捅進灰衣人胸膛,“可惡,我就不該貪圖那一碗甜羹。”

都是貪嘴惹的禍。

*

三日前,錦官城內人聲嘈雜,街邊小販吆喝聲不停。

池風暖捂著自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長歎一口氣。

她本是3045年隸屬於國家的九階雷係異能者,3011年魘侵襲世界,各地異能者崛起,池風暖也不例外,受國家征召成了滅魘者。

可惜魘王實力太強,她的幾個隊友都折在了那,池風暖拚死捏爆靈核才和魘王同歸於儘。

誰知道一睜眼,死而複生成了父母早逝,親族嫌惡,與她同名同姓的小可憐池風暖。

原身說是幼時測試過並無靈根,然而池風暖感受過自己體內,除了即將破損的靈核,丹田處還有一個她不知道的東西。

想想自己再也吃不到的螺螄粉火鍋、香甜小蛋糕、麻酥油卷、中華火腿、巧克力甜甜圈……池風暖嘴角流下痛苦的淚水,恨不得當場回去和魘王再碰碰拳頭比比誰更硬。

然而更叫吃貨難過的是,玄冥大陸的飲食文化好像還停留在八百年前,平日最多的就是蒸煮烤,連炒菜都很少見。

池風暖本欲自己下廚,誰知道第一天做得魚湯咕嘟咕嘟冒黑泡泡,喝下暈了一天;第二天煮的清湯麪不知為何泛著詭異的綠色光澤,池風暖唾沫嚥了又咽,還是冇敢下嘴;第三天蒸的米飯倒是還能入口,隻是米飯糊了一半,剩下一半還帶著焦香,除了廚房差點被炸掉之外一切都好。

池風暖:餓死算了,安然閤眼,釘死棺材。

“等等我還有救。”池風暖垂死病中驚坐起,她思來想去覺得‘池風暖’這個名字熟悉無比,才猛然想起原來自己穿進了前世看過的小說中。

玄冥大陸起始,魘四處作亂,民不聊生,偉大的龍傲天主角出現,腳踢反派拳打魘王,最後和他的後宮一起he。

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龍傲天主角的師門大師兄,是個廚藝技能點滿的社、恐、廚、娘。

廚娘滿分!廚房殺手池風暖收拾行囊就準備投奔廚娘。

原身家徒四壁,家中物品賣了又賣,最後隻剩下一張床和吃飯的傢夥什,饒是如此,還得做些臟活累活才得以苟活。

原身長了一張極美的臉,不管做了多少臟活累活,皮膚始終細膩如脂,白皙如玉,連繭子都不曾生出。

一朝落水,除了覬覦原身美貌的竟無一人相助,就這樣白白冇了性命。

池風暖在牌位前磕了幾個響頭,燒紙送彆:“以後和你父母一塊過好日子去吧。”

廚娘,哦不,龍傲天大師兄拜師道紀宗夷微門下,正好近半年就要開山門收弟子,池風暖又打了幾天工總算湊夠盤纏打算上路。

誰家拐賣婦女在路邊廣開測試說隻要完成測試就給一碗甜羹啊,這種事誰會上當。

上當了,喝完甜羹就暈過去被打包丟上車了。

可惡,都是貪嘴惹的禍。

甜羹真好吃。池風暖腦中天人交戰,側耳貼在馬車車壁上。

“這回祭品質量不錯嘛,難得的小混血。”

“現在混血女的越來越少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時候是個頭。”

“等魘大人出來大家就好了。”

池風暖笑容不在,她聽到了什麼?混血女性、獻祭、越來越少?

原來這是個拐賣婦女的組織。

池風暖低聲歎道:“根據3045年修訂的最新法律,拐賣婦女是死罪啊。”她袖中匕首滑落割斷捆綁自己的繩索,用儘全力吸收靈氣恢複靈核,在一行人休息恢複體力時甩下一團雷趁亂奪路狂奔。

然後就發生了先前的一幕。

池風暖失力躺倒在草坪中,細細密密的草紮得她身上癢癢的,身上的薄汗已經風乾,破碎的衣襬搭在腳腕上,她先前還覺得迷茫不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該做些什麼。

“好煩呐,這不是和前世走上了殊途同歸的路嗎。”張開的手掌遮住奪目秋日,覆下一片陰影,冷淡的秋風打著旋捲走落葉。

“我一定會讓這個組織消失。”

肚子咕嚕咕嚕好像在迴應。

池風暖捂住咕咕叫的肚子,麵帶憂傷:“我的小蛋糕,我的美味小燒烤,我好想你們啊。”

“但是甜羹還是好吃的。”

隊友曾經對她說過,池風暖遲早死在這張貪吃的嘴上,池風暖那時還笑嘻嘻道死了也值。

可最後,不論是池風暖的隊友還是池風暖本人,都死於魘王之手,為了國家,為了人民而死。

池風暖一邊發散思維,一邊狂吸靈力修補破爛的靈核。

靈核破破爛爛,小池修修補補。

方纔跳脫的灰兔一蹦一跳跑過來躲到池風暖身旁瑟瑟發抖,兩隻長耳朵搭在眼睛上用小爪子按住,抖如糠篩。

“兔子啊,兔子也好吃,麻辣兔頭、紅燒兔腿……”說著,池風暖嚥了咽口水,一雙眼睛冒綠光。

兔子震驚,兔子豎耳朵,兔子瞪紅眼睛,兔子顧不得危險轉身就跑。

雷聲方纔停歇,此時烏雲又堆簇在天邊,遮天蔽日,雷鼓聲陣陣,似有千軍萬馬之勢朝著一個方向侵襲。

池風暖站起身遙遙觀望,身側的長髮被符籙炸了個狗啃屎,她拿匕首削去耳下長髮,掏了掏懷裡的碗,知道吃飯的傢夥什還在長舒一口氣。

“有人在渡劫?”池風暖托住下巴,認真回憶小說中有冇有記載。

綠豐穀,連渡兩波雷劫,倒黴蛋。

左拳捶到右掌上,池風暖恍然大悟,“原來是早死的龍傲天的大師兄。”

“不行,我不允許我的廚娘早死!等著我,我的廚娘!”池風暖也顧不得什麼危險不危險,直衝著雷劫發生地跑。

畢竟,那可是書裡說廚藝值點滿,飯好吃的人流口水的大師兄啊!

*

跑了足足有一刻鐘,池風暖幾乎跑穿了肺,才跑到離廚娘隻有幾十米距離的渡劫地。

不怪池風暖,一是池風暖現在的身體冇有經過太多鍛鍊,方纔跑飛甩開灰衣人全靠甩電給他使絆子,二是不知道廚娘犯什麼大病,一邊渡劫還一邊跑,從一開始二人隻有百米距離到後來越來越遠。

為了一口吃的也不容易啊。池風暖拄著膝蓋大口喘氣,“等等,等等這位廚,不是這位修士。”

白衣人側首,身形修長,寬大的白袍恰到好處勾勒出結實有力的流暢身形,桃花眼該是多情的,他卻目含冷霜,眉間一點丹砂襯得他麵龐如玉,薄唇上下一併抿出不留情的弧度,手持一柄長劍,長劍通體雪白,似乎在往外源源不斷冒著寒氣。

好像酸奶餡的雪媚娘啊。

長得真好吃啊。池風暖搖頭,甩去腦中想法,朗聲道:“這位修士,我可助你渡劫。”

楚清秋不信,他全身被雷劈得發麻,方纔強殺元嬰妖獸已是強弩之末,強撐著開口,“如何?”

池風暖就等著他這句話呢,“其實呢,就是吧,我覺醒了雷靈根,讓我幫你一把,你帶我去道紀宗山下如何?”

兩兩交換,她幫他渡劫,他帶她去道紀宗。

楚清秋上下打量來人一眼,“可。”

他好拽。池風暖聚集靈核中的能量,掌中電光閃動,劈啪聲不斷,她麵色巍然不動,輕巧勾起唇角,“灑灑水啦。”

無數足有成年男人腰粗的劫雷轉換方向朝著少女劈去,千軍萬馬之勢難以抵擋似要與少女拚個你死我活。

白衣修士麵無表情握緊劍,隻要察覺到一瞬不對便會出鞘。

他想:不該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要是凡人被劈死少不得要被天道記上一記。可少女堅定的雙眼讓他心生希冀,萬一呢,萬一真能……

雷劫之下,十死無生,多少妖魔折在雷劫之下,楚清秋數都數不清。

然而今日,他卻親眼見證眼前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隻手翻雲覆雨,雷劫似乎是她的掌中之物,逃不出少女的五指山。

池風暖感受破碎加倍的靈核,心想果然這就是代價,她根本冇覺醒什麼雷靈根,全靠剛修好一點的靈核撐著把天雷往旁邊引。

“你……”

“咕嚕咕嚕。”池風暖不好意思捂住肚子,“那個廚娘,不是修士,你有吃的嗎?我已經餓了三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