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戰地黃花(即將簽約,歡迎收藏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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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武二年八月,夷陵虓亭,江南。被野火焚燒的山丘上,一麵千瘡百孔的大漢旗幟斜斜地矗立在頂端,在夜風中獵獵作響。正中那碩大的漢字隻剩下半邊,沾染著燻黑的煙墨,被燒的大洞宛如一張黑洞洞的大嘴,正肆意地嘲笑著什,卻又像悲壯而又愴然的淚巾……旗杆被一名旗手死命的護著,一手持刀,一手護旗,麵西而跪,頭垂在胸前,卻不曾倒下,一柄長槍自胸口刺入,透體而過,深深地紮在地上,槍桿上的血早已變成了紫黑色。環繞著這麵旗幟,重重疊疊地倒下了不知有多少的屍體,滾燙金字大旗周圍,是死屍、斷臂、肉泥、殘血、刀劍和火的味道……沖天的火焰,屍首,內臟,斷手,殘腳,廝殺,瘋狂,各種呻吟、叫罵、散亂的腳步聲,像是一道混亂的序章。數名士兵跌坐在旗幟之下,緊緊地將旗幟放在身後,他們已經死了很久。沿著山坡向下,敵我雙方的屍體交集在一起,死狀千奇百怪,一直延伸到遠處,穀底早已變成暗紅色,粗粗看去,沉澱著無數血泥。而那山丘一隅,有些黃花點綴,有的像野菊,也有的是純粹的黃色野花,完全說不出名字的花朵,視野延伸,黃花竟然開始連綿成片,一團團、一簇簇,這些花兒在黑紅血水的澆灌下,映襯著西邊的餘暉,顯現出惹人喜愛的光輝,散發出迷人的芬芳……“殺啊……”遠處幾乎為不可無得廝殺聲。“啾啾……”一群烏黑的鳥,在上空盤旋,發出興奮的驚叫,開始呼朋喚友,一起來分享下方的盛宴,地上撕扯著屍體的幾隻野狗,驚慌地四散奔開,毛茸茸的頭上沾滿了鮮血。遠處若隱若現的喊殺聲,又將飛鳥野狗驚走,飛鳥飛出數百丈,野狗逃竄出幾十步,發覺已經無人靠近時,迅速返回山丘,開始不斷撕扯和啄吃起來。顯然,這是一處被拋棄而又來不及收拾的戰場,崩潰者已潰,追殺者不屑於收拾,是因為前方有著更吸引人的目標。一隻野狗將尖尖的牙齒刺進了目標的大腿,鼻子抖動一聞,鮮美!“啊!”一聲淒厲的慘叫驀地在寂靜地山丘響起。野狗眼中的美食赫然從地上坐了起來,沾滿鮮血的血糊糊的臉上,一雙眼睛茫然地注視著近在咫尺的野狗。“呃……呃……”野狗倉皇退出三步,一臉驚慌而又期待的盯著眼前的人形生物,一雙綠瑩瑩的眼睛,讓人不自覺後怕幾分。剛剛甦醒的男人,一把將身上的屍首推開,眼前的場景雖然讓其微微失神,但身前這隻顯然餓的發綠的野狗,又將自己的所有心神拉回。不知名的戰場!一隻餓極的野狗!山丘!無數的屍首!花?竟然還有花?不,不對,這是野狼!這是一隻與野狗搶食的老狼!但還來不及思索一番,那已經吃了人血的野狼卻猛然發動攻擊。“呃……嗚!”這條孤狼憤怒地咆哮了幾聲,突地狂侯著向前,尖厲的牙齒在不遠處尚在幽幽燃燒的火光映照下閃著寒光。接近目標,騰身而起,張開的大嘴對準了美食那因為抬頭凝視夜空而暴露的咽喉,老狼簡單的思維已然咬住對方那脆弱的喉嚨,體驗者鮮美的血液。但可惜,這樣騰空而起,同樣暴露了自己發白的腹部。“唰……”那間,老狼眼中一道冷光閃過,露出驚恐的光芒,但卻無力停下自己這一生中最為猛烈而完美的一撲,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如飛鵝撲火般地向那道寒光撲去,它聽到了鋼刀入肉的哧哧聲,然後,它眼中的光茫驀地黯淡,身軀重重地從空中摔將了下來。“咳咳!”因為手臂劇烈運動,牽動了肺脈,青年忍不住的咳嗽幾聲。“呼呼……”一把將刀上的狼屍推開,原本乾癟的胸腔劇烈的呼吸起來。青年蒼白的臉上開始迅速出現紅潤,顯然是隨著呼吸暢通氣血暢流,人也顯得精神起來。“這是何處?”霍毅頭很痛,那種撕裂般的疼痛讓他忍不住大聲地呻吟起來,然而比頭痛更讓他恐懼地是他不知身在何處,到底又發生了什事情。看看身周的情景,那宛如修羅地獄般的慘狀讓他的身體忍不住發起抖來。“我在哪?”“這是什地方?”“自己剛剛殺了人?不,是殺了一頭狼?”是夢嗎?霍毅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但身上那溫熱的狼血,胸口的劇痛都告訴自己這不是夢境,而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腦中劇烈的疼痛便在這恐懼之中不知不覺地消失,一條條資訊卻在這時自腦中掠過。“夷陵?陛下?火燒連營!”晚風吹過,霍毅心中更顯悲涼。抬頭看了下身側的旗手,正是這幾名士卒拚死保護他,這才讓自己活了下來。試著讓自己站了起來,雖然身體搖搖晃晃,但霍毅卻知道自己必須儘快離開,之前遠去的吳兵,在追殺不及後,定然會返回補刀。打量著自己的身體,鎧甲雖然淩亂,但還是能遮住身體的要害,胸口的凹陷證明之前的身體受到過劇烈的撞擊,很有可能是錘擊或者棒擊,這才將前身一舉擊昏。身上唯一的傷口,倒是那隻畜生的咬傷。“草!會不會得狂犬病?”霍毅扯爛身上的內襯,簡單對小腿包紮一下,口中大大咧咧地罵道。“!”苦笑一下,霍毅索性脫掉已經瀕臨碎裂的鎧甲,找到刀鞘,將刀掛在腰間搭扣上,又從地上尋到一支長槍,權當作柺杖,抬頭看向四周,選定一個方向,趁著夜色,悄然北走。半輪殘月,一地屍體,幽幽燃燒的殘火不僅冇有讓這天地之間增添半分熱度,反而讓人更覺淒冷,嫋嫋上升的青煙被風瞬間吹散,消散於空中。途中,霍毅又尋了幾個死屍,運氣還行,搜到一些黃白之物,但更讓其欣慰的是還蒐集到三個糧袋,這足以讓自己撐過三天!拄著長槍,站在那死也不肯鬆下手中旗幟的戰士麵前,霍毅深深行了一個軍禮,從旗杆上取下那半截軍旗,看著旗幟一側,鮮紅的“白毦”兩字,不由長歎一聲,白毦白毦,如今連白毦兵都戰死許多,由此可見戰況之激烈。將那麵滿是破洞的軍旗整整齊齊的疊好,小心地揣在懷,再一次地環視了一遍宛如修羅地獄般的戰場,霍毅拄著長矛,緩緩地向著遠方走去,長長的影子拖在身後,孤單而淒涼。唯有那餘暉下的黃花分外燦爛,迎著江風不斷的伸展……似乎在注視著霍毅的離去,風中似乎也在不停飄蕩著不一樣的氣息,像是囑托,似是期望,亦或者是留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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