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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玄甲破百萬鐵騎這個事實，確實很難讓人接受。

薑承乾單騎衝陣殺穿百蠻大營，殺得諸蠻胡王倉皇北顧，更是猶如天方夜譚、荒誕不經。

隻能說當神話照進現實的時候，人們隻會感覺現實比話本更魔幻。

但是當荒誕變作現實，當證據擺在眼前，讓人不得不信的時候。

整個朝野內外，都在為此事而變得瘋狂起來。

曾經的懷疑、質疑，在補償心理的推動下，變成了極度的狂熱和熾烈。

一時間，無數的傳言和童謠，傳遍了整個鹹陽帝京。

並且迅速向整個關中，乃至於整個天下蔓延。

各種各樣的神話傳說、祥瑞事蹟，紛紛都被套在了薑承乾的頭上。

其中關於公子贏君乃是監兵神君轉世的傳說流傳最廣。

幾乎整個天下都在傳頌公子贏君，乃是天生兵仙的種種事蹟。

各種各樣的祥瑞和傳說，都被張冠李戴，用在了薑承乾的身上。

但是另一個說法，卻在軍中流傳甚廣，那就是兵主蚩尤轉世。

在諸多兵家將種的眼中，公子贏君就是集兵法之大成者，是至高無上的神話，更是兵家的源流所在。

每一個兵家將種，都以曾在公子贏君麾下聽用，為他門下走狗為榮。

故而將其捧為“在世兵主”，乃是真正的兵家祖師、當世兵聖。

就連開創兵家學派的那位“孫子”，在兵家將種口中，也隻是公子贏君的“孫子”而已。

孫子：？？？

我常常因為不夠孫子，而跟你們格格不入。

對此，帝乙卻非常不滿，親自動用了大秦朝廷這個龐大的官僚機構，進行了一係列的騷操作，開啟了轟轟烈烈的“造神運動”。

在帝乙的操作下，什麼“兵仙”、“兵聖”，什麼“在世兵主”、“神君轉世”，通通都被另外一個神話傳說代替。

在帝乙親手操刀的版本中，公子贏君乃是當世聖王，更是中天北極紫微太皇大帝轉世。

什麼天生帝主、帝星降世、聖王之兆、天帝之姿，通通都給安排上了。

不止民間的神棍、方士各種鼓吹，將種種祥瑞神異，灌輸到整個大秦、萬萬百姓的心裡。

就連監天司正孟天機，以及道錄司三巨頭和諸多百家魁首，紛紛都站出來為這一說話“正名”。

整個朝野內外、天下州郡的數萬官僚，更是連上十幾萬道奏章，鼓吹“公子贏君，功高三皇，德蓋五帝”。

而且還說他“功行圓滿之日，必會乘龍飛昇，登天庭而為天帝”，乃是真正的“在世天帝”。

在帝乙不遺餘力的操作下，這些神話傳說，好似思想鋼印一般，深深地烙印在了大秦百姓的心裡。

但是他卻忽略了一件事：迴旋鏢，雖遲但到。

天符八年，註定將會成為大秦九州的迴旋鏢元年。

由於“在世天帝”的說法，實在太過深入人心。

而有關薑承乾的話題，又實在太過熱議的緣故。

人們在提及薑承乾的時候，皆是不敢直呼其名，漸漸以“紫微天帝”、“太皇陛下”代稱。

又有好事者雲：天無二日，豈有二帝呼？

於是，帝乙就這樣被“剝奪”了祖傳的“帝”號，變成了人們口中的“今上”、“人主”，以示避諱“紫微天帝”、“太皇陛下”。

勞資避諱兒子，這踏馬叫什麼破事。

孫子：被孝到了？給你點讚！

最重要的是：在這個“民間”傳說亦能影響青史的時代，史官也很難不受天下風潮的影響。

就在薑承乾的聲望如日中天、到達巔峰的時候。

誌得意滿的帝乙，卻不知道自己史書上的“帝”號都冇保住，被迴旋鏢狠狠地創在了臉上。

在陳貂寺的暗中指使下，石渠閣的史官連夜修改史書，將所有涉及到帝乙的部分，通通都改成了“某某代人主”，或者“天符今上”。

而沉浸在“天帝之父”、“父憑子貴”虛榮中的帝乙，卻並冇有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

更不曉得自己在悠悠青史之上，將會被如何編排，風評慘遭迫害。

正所謂：虎父犬子，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

薑承乾尚未娶妻，更無子嗣，唯一能當成參照物的對象，自然也就隻剩下他爹帝乙了。

所以，帝乙並冇有意識到：他鼓吹薑承乾吹得越狠，作為反麵教材的自己，風評就會被迫害得越嚴重。

可惜帝乙已然被虛榮衝昏了頭腦，又忙著收拾穰侯魏無羨，錯過了最佳的時機，一失足就成了千古恨。

不過相對於風評被害的帝乙，魏無羨卻是要淒慘太多了。

隨著事態的平複，帝乙一邊開啟了轟轟烈烈的“造神計劃”，一邊反手就給了魏無羨一個“大比兜”。

作為帝乙“釣魚執法”的最大受害者，魏無羨可謂是滿盤皆輸，虧得連底褲都冇了。

帝乙甚至都不需要大動乾戈，隻是一道聖旨下去。

魏無羨就被他曾經的門生故舊，聯手按在了帝乙的腳下。

不僅全家都被鎖拿下獄，而且所有的黨羽都被搜捕了出來，當成“叛逆”明正典刑。

曾經被魏無羨保護得極好、隱藏得最深，就連他最艱難的時候都冇有啟用的黨羽，如今卻在帝乙的“釣魚執法”下無所遁形。

一時間，整個詔獄、天牢都人滿為患，午門外連續十天都是喧囂熱鬨，殺頭殺得血流成河。

就連鹹陽城的人血饅頭，都被迫降成了白菜價。

如果不是薑承乾專門交代，他對魏無羨另有安排，讓帝乙彆急著殺了他，免得讓他死得太痛快。

估計魏無羨的墳頭草，現在都已經三尺高了！

但是在這過程中，最難受的不止有滿盤皆輸的魏無羨，還有武安君公孫起。

就在魏無羨被壓進詔獄，下令剝奪一切封賞、貶為叛逆的當日，武安君公孫起在太尉府中枯坐了三天三夜。

最後形容枯槁地隻身免冠，白衣叩闕，在帝庭宮門外長跪不起，自請帝主降罪。

這一刻，曾經被譽為“大秦軍神”，一度執掌大秦軍伍、百萬雄兵的武安君，赫然已經徹底跌落神壇。

當他默許魏無羨打著他的旗號搞風搞雨，甚至於“逼宮”帝乙的時候。

在大秦軍伍、諸多兵將的心裡，“武安君”就已經死了！

我等不聞有武安君，隻知有一不忠不義、不仁不義之叛賊爾！

這就是整個大秦軍方的表態，亦是大秦軍伍對公孫起的“審判”。

有些人活著，但他已經死了！

但是對於公孫起來說，最難受的還不是這些。

他一直都是驕傲而任性的人！

天下謗譽，與我何加焉？

但是公孫起的驕傲，源自於他的無可替代，源自於他“大秦軍神”的自信，更源自於他身為中流砥柱的倚仗。

在公孫起的心裡：北拒狼主、保家衛國者，捨我其誰？

所以，哪怕他跋扈淩上，就算他為一己私情，公然庇護魏無羨，甚至跟帝乙對著乾，被剝奪了所有的軍權。

公孫起自然底氣十足，自詡無可替代。

大秦九州三十六郡的安危，都在他的肩膀上擔著呢。

除了他以外，誰能壓製大秦軍伍的驕兵悍將？

誰又能率領大秦雄兵，打出百戰百勝的無敵戰績？

誰也不能取代他，誰也不能無視他。

若是無他，大秦不知會起多少烽煙，北疆不知要興多少刀兵。

這就是他，大秦軍神武安君，當世兵家最高成就者。

懂不懂“千古第一名將”的含金量？

隻要大秦還需要兵家保家衛國，就離不開他這個兵家的代表人物。

一言蔽之：兵法的解釋權，在我。

但是現在，對此大秦軍伍隻有一句輕蔑的嘲諷：蒸饃？你也學蠻語？

當“雁門關大捷”傳來的時候，公孫起整個人都崩潰了。

他曾經的驕傲、榮譽和輝煌，都跟他在軍中的威望一樣，頃刻間崩塌成沙。

大秦軍神已死，大秦兵仙代之！

大秦軍神能做到的事情，大秦兵仙隨手可為。

大秦軍神做不到的事情，大秦兵仙亦可當之。

這就是大秦兵仙！這就是新的神話！

在三千玄甲破百萬鐵騎的逆天戰績麵前。

公孫起覺得自己的前半生、曾經的驕傲與矜持，通通都變成了笑話。

在這一刻，他已一無所有！

太尉官職仍在，武安君的爵位亦未被剝奪。

但是已經無人再提“軍神”二字，就算偶爾有人提及，也是用嘲諷、戲謔的語氣。

軍神？他配嗎？配幾把？

至此，大秦再無軍神，唯有一老卒爾！

大秦軍伍的兵家將種，更是迫不及待地該換門庭，以“兵仙門下牛馬走”自居。

誰敢提“軍神門人”這四個字，就是他們最大的仇人。

甚至於，“軍神”這兩個字，已然成為了大秦軍伍中最惡毒的嘲諷。

一場說乾就乾的鬥毆，甚至於延綿數代的仇怨，往往隻需要一句話：蒸饃？寧也是軍神？

諸多兵家將種都已經迫不及待，要給薑承乾上“兵家祖師”、“當代兵聖”的尊號了。

兵法？什麼是兵法？抱歉，真的不熟。

我們隻知道：兵聖之言，即為兵法。

太皇陛下的一言一行，就是我等兵家將種，奉為圭臬的至高經典。

甚至於，公孫起叩闕請罪的卑微，卻連帝乙的麵都冇見到。

隻有一紙貶斥下九重：罷太尉為講武堂教授，黜武安君為逆命侯，令其戴罪立功、不得懈怠！

舊神話的落幕，就是如此地殘酷，且悄無聲息。

新時代拋棄舊人的時候，連一個通知都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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