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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蕊兒將一行人領入前廳,自去後頭稟告李夫人,聽說是兒媳婦外祖家派人帶著大夫前來看望,心裏很是不快。但看著兒媳婦躺在床上進氣多出氣少的樣子,還是不情不願地去了前廳。

荃叔客氣地請了安,又稟明瞭來意,李夫人聽說他們帶了郎中過來,不滿地說道:“你們梁家是瞧我們李家連個郎中都請不起了嗎,還特特著人跑這麽一趟。”

看李夫人此時還如此刁難,荃叔強壓著火氣回道:“夫人誤會了,並非我們老太爺看輕了李家,隻是我們老太爺現下就剩這麽一個外孫女了,關心得緊,這不才命小的帶著郎中來看望一下,這可不是巧了,正好遇上小姐生產。既然郎中都已經來了,不如夫人就讓人看看吧。我們老太爺也說了,若是這回小姐能順利生產,梁家自有厚禮奉上以示祝賀。”

李家人丁興旺,可有出息的並不多,全家老小都靠著做江寧通判的李老爺。雖說江寧通判是個肥差,可也經不起這一家老小那麽多張嘴。所以李家表麵看似風光,實際內裏過的卻是緊巴巴的。荃叔知道李夫人是個小氣又貪財的,情急之下隻能自己做主多補上那麽一句,隻盼望能快點讓郎中去看看大小姐。

李夫人聽了這話,眼珠轉了轉,蘇家雖然倒了,但梁家依舊有錢。看著樣子,梁老太爺對這蘇寧筠也很是看中,若是她出了什麽事,自家也撈不著什麽好處。想到這裏,她便也不多說什麽,不情不願地領著女郎中和蘇幼筠去了產房。

產房設在後院的一個廂房裏,四周窗戶封得死死的,房內密不透風,隻有淡淡地汗味夾雜著絲絲血腥味。蘇寧筠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著,她連喊叫的力氣都冇有,眼中的光彩也在漸漸消散。看著平日恬靜美麗的長姐現如今鬢發散亂,麵如死灰,就如同那瀕死的魚一般在床上掙紮,蘇幼筠的心彷彿被撕成了幾瓣,她強忍著衝上前去的心低頭跟在女郎中身後。

女郎中上前查探了一下情況,從藥箱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參片讓蘇寧筠含著,轉身開了張方子讓下人拿去煎藥,這藥是提前備著防止蘇寧筠產後血崩的。一切準備好後她遣散了房中過多的下人,隻留下蘇寧筠的兩個貼身嬤嬤和一個穩婆。

見人都出去了,蘇幼筠忍不住上前半跪在床邊輕輕喚了聲:“阿姐。”

蘇寧筠渙散的眼神忽地聚上了神采,她努力地轉頭看著身邊的人——那個她幾年未見卻一直心係的妹妹。

蘇幼筠含著眼淚,輕輕向蘇寧筠點了點頭,說:“無論是為了腹中的孩子,還是為了我、阿爹、阿孃和阿弟,你都要平安生下這孩子。”

這時女郎中已做好準備,她端了碗紅糖水遞給蘇幼筠,示意她給蘇寧筠喂下去。

待蘇寧筠慢慢喝完糖水,女郎中說:“少夫人稍微休息一下提提神,我待會便為少夫人施針,少夫人會感覺腹痛有所加劇,不要害怕,若感覺腹痛強烈時憋足長氣使勁便好。少夫人此胎胎位是正的,隻是胎兒略微偏大,所以多吃了些苦頭,但若照我所言定能安產。”

或許是女郎中篤定的語氣,抑或是妹妹在耳邊鼓勵的話語,蘇寧筠緩緩點了點頭,配合著女郎中的指示使起勁來。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聲痛苦的悶哼,穩婆驚喜地喊了一聲:“生了,生了,是個小小姐呢。”可隨後笑容就僵在了她的臉上。

隻見那孩子大約是悶久了,全身青紫,也冇有哭聲。一旁的女郎中看了眼呆愣的穩婆,一把接過她手中的孩子麻利地清理了孩子的口鼻,給孩子紮了幾針,隨後將孩子倒吊著輕拍了幾下屁股,那孩子才幽幽地發出如同幼貓叫似的哭聲。

看到孩子哭了,剛提著心的眾人終於都鬆了口氣。一旁的蘇寧筠的乳孃錢嬤嬤接過孩子,麻利地洗淨包好,打簾子出去給在一旁廂房裏等訊息的眾人報喜。

而王嬤嬤則走到產婆身邊,遞給產婆一個紅包,嘴角帶笑可眼中滿是寒光地說:“你這婆子雖是夫人著人請來的,但能力實在不佳,差點害了我們少夫人的性命。要不是我們少夫人外祖家請了厲害的女郎中,這才救了我們少夫人和小小姐,你今兒得的可就不是這個紅包了。今兒是我們小小姐出生的大喜日子,我們也不與你多做計較,隻一件,今兒產房裏發生的一切出去都不可多言,若被我們少夫人知道了,辦你一個小小的穩婆還是輕而易舉的,明白嗎?”

那穩婆能憑著自己半吊子的手藝常年遊走於官家和富紳之間,眼力見自是極好的,連忙笑著應是。

女郎中將一切收拾妥當便準備離開。蘇幼筠知道產房收拾好後李家人無論如何都要進來噓寒問暖一下,自己也不便多留。隻得拉著蘇寧筠的手輕聲說:“阿姐你好生修養身子,莫要多想,一切都有我,你若有什麽事情就讓蕊兒送信到梁記,我自會想辦法與你聯係。”

蘇寧筠雖然身心疲累,但卻捨不得放開妹妹的手,她拉著妹妹的手,看了許久終究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離開李家已是日暮時分,蘇幼筠滿心疲累地閉眼靠在馬車上,一旁的女郎中靜靜地盯著她看了一會,突然輕笑了一下。

蘇幼筠睜開眼睛疑惑道:“郎中姐姐為何笑?”

女郎中說:“你個小姑娘年紀小小,氣度倒是不小,做事冷靜穩妥,手下的人也訓得很好。”

蘇幼筠笑看著麵前這個身形修長,麵容清冷的女郎中,眨眨眼睛說:“郎中姐姐醫術不凡,絲毫不遜於那些男郎中,為何願意屈居於那名不見經傳的小醫館?”

女郎中笑說:“姑娘可知那醫館何名?”

蘇幼筠不好意思的乾笑了聲,那醫館是荃叔推薦的,女郎中也是荃叔接來的,自己從未去過那醫館,怎會知道醫館何名。

女郎中見蘇幼筠不知,也不在意,笑了笑說:“那醫館名為墨家醫館,而我......”她頓了頓,狡黠地說:“我叫墨竹。”

看著蘇幼筠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古怪表情,墨竹覺得很是可愛,來醫館的人大多是苦大仇深的,她許久冇見到如此鮮活有趣的小姑娘了,於是忍不住多聊了兩句:“這醫館是我父親留給我的,雖說大齊對女子很是寬容,可女子行醫還是比男子多有顧忌,更何況經營這醫館了。我本隻懂行醫,能把這醫館維持至此已是不易。”

蘇幼筠瞭然地點點頭,想想自己做生意前有外祖、爹孃為自己保駕護航,後有荃叔、蘇成甚至蕊兒為自己辛苦賣命。即便如此,也遇過頗多不順,這墨竹姐姐僅憑自己就能把這醫館支撐下來屬實不易。

她想了想說:“墨竹姐姐今日救了我姐姐和小侄女的性命,就是我的恩人。實不相瞞,如今我家正是多事之秋,但若說是做生意,我不說是多麽厲害,但也是小有見地,不知姐姐可知那梁記雜貨?”

見墨竹點頭,她繼續說:“那是我名下的產業。姐姐的醫館若是遇到什麽為難之處,可去梁記尋求幫助,隻要我能幫得上的,定不會推脫。”

墨竹知道這梁記雜貨在江寧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雜貨鋪了,而眼前這個不過十六七歲的小姑娘,居然是這梁記雜貨的東家,她不禁多打量了蘇幼筠一下。但轉而又想到這姑孃的姐姐能嫁到江寧通判家做兒媳婦,背景定然也不簡單。

她便也不再客氣,笑著抱拳一禮道:“那墨竹就先謝過姑娘了。”

蘇幼筠與墨竹二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不一會馬車便來到了墨家醫館門口。兩人分別前,蘇幼筠還請墨竹時不時去照看一下長姐和小侄女的身子,所應花費都可從梁記雜貨支取。

蘇寧筠平安生下了孩子,兩人雖虛弱,但也於性命無礙,更有醫術高明的墨竹幫襯,蘇幼筠終於放下心來,她便不再耽擱,打點好江寧的一切後便帶著荃叔和蘇成動身去了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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