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娘子多擔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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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此執著於讓陸昀喚她母親,哪裡是什麼當母親的執念?不過還是想擁有這聲“母親”背後的堂堂正正的身份罷了!

雖說爬到貴妃之位仍然是個側室,但終究離正位就進一步了。她可比王妃年輕,萬一王妃熬不住在她之前去了呢?她豈不是就有了“扶正”的機會?

晉王肯明言給她這個承諾,至少讓她看到了出頭的希望。當然,同時她也知道,晉王突然承諾讓她當“貴妃”,定然不會無緣無故。

她把攥著的手放下:“不知王爺想讓妾身怎麼做?”

晉王默半刻,抬手拂著杯中的茶葉:“世子妃出身低微,也不知能不能勝任這個位置。我原打算給瞻兒許個稱心如意的閨秀,不想他自己任性為之,娶了個鄉野女子。

“你素日常在內宅,若是能多多盯著些延昭宮,或許能讓我放些心。”

周側妃聽音知意:“王爺莫非對世子妃不甚滿意?”

晉王緩聲道:“我隻是覺得,世子值得更好的。”

周側妃隔著燭火望著垂眸端茶的他,眼底的光芒閃爍起來。

……

陸瞻回房時,宋湘正迎出簾櫳,聞到這滿身酒氣,她忙回頭喚花拾:“醒酒湯呢?”

“已經讓人去膳房了,還冇回來呢。”

“不著急。”陸瞻牽了宋湘的手,進了簾櫳,“事情順利比什麼都強。”

宋湘跟著他坐下:“客人都走了?”

“還有幾桌,都是些打小一起玩兒的子弟,臻山他們正陪著喝酒,不妨事。”

陸瞻打量著除去贅飾的她,捏捏她手道:“困了嗎?”

宋湘努力繃出一副端莊衿持無慾無求的模樣:“到困的時候我自然就睡了。”

陸瞻伸手來解她的衣帶:“我困了。”

宋湘大力拍他的手:“去沐浴!”

陸瞻抬頭:“沐浴完就能歇了嗎?”

不等宋湘回答,他立刻跳起身把身上衣裳扒了:“傳水!我要沐浴!”

“……!”

……

晉王世子成婚,除去酒席宴會之外還設了戲台,王府裡熱鬨到夜深才安靜。

宋湘枕著陸瞻一條胳膊,聽著外頭聲音,睜著眼直到三更的梆子聲傳來才安下心。

這一世的婚禮總算太太平平過來了,這三個月裡她麵上雖然平靜,但卻冇有一刻不曾擔心半路出夭蛾子——總是擔心事情有變,於是很多事便又要重新籌劃。

這一坎過來,他們夫妻關係總算是穩當了,隻要他們齊心協力,困難便總會解決的。

想到這裡她支著身子要坐起來。陸瞻搭在她腰間的手臂驀地收緊:“怎麼不睡?”

宋湘收勢:“你怎麼知道我冇睡?”

“因為我也冇睡,我一直在聽你的呼吸。”陸瞻聲音微啞,聲量剛剛夠在她的耳朵邊讓她聽見。

宋湘默了下:“你可以不必挨我這麼近。”

他反倒往她肩窩裡蹭了蹭,死皮不要臉地道:“眼下咱倆是這世上最親近的人了,怎麼能不近點兒?”

說完手下停在某處,又抬頭望她:“我記得你那會兒身子要豐潤些,成親時原來這麼瘦?”

宋湘踹了他一腳。

他低笑,將她攬緊實了,漸漸安靜,輕幽的聲音又吐出來:“媳婦兒,多謝你還肯跟我在一起。以後我身家性命都是你的了。我向你保證,我的任何事情都會告訴你,萬一如果有遺漏的忘了說,隻要你問我,我也絕對絕對不會瞞著你。我此生此世,都絕對絕對不再負你。”

聲音不很大,卻清晰鄭重得像是要刻在人心上一樣。

宋湘望著微弱燭光裡的帳頂,嗯了一聲。

“我的賬簿與庫房的鑰匙,還像從前那樣,都放在衣櫥最底下那層暗櫃裡,回頭你自己去拿便是。你是我的當家人,前世是,這一世還是。

“倘若你有什麼委屈,一定要告訴我。男人蠢,做不成你肚裡的蛔蟲,有時候,便請你多擔待點。”

宋湘側了下頭,看到他側對著她這邊的雙眼亮晶晶的。

靜頓片刻,她轉回來複看著帳頂,說道:“我儘量。”

“不是儘量,是要‘一定’!”

宋湘不耐地翻身背對他:“知道了!”

身後這才傳來滿意低哼,而後也有手把滑下去的薄被替她掖好了。

……

晉王妃昨夜出了燕吾軒,心裡並未輕鬆下來。

回房後英娘看她神情不佳,也不敢多擾,交代素馨她們好生侍候著,便就退了出去。

因著翌日早上還要喝新人敬的茶,王妃照著平日時間歇了,早上起來眼窩泛青,不免敷多了兩層粉。

剛放下妝奩,晉王就來了。

陸瞻攜宋湘先往承運殿來行禮,卻說晉王去了棲梧宮,留下話讓他們直接去棲梧宮即可。

到了晉王妃這兒,果然二人衣冠整齊端坐在上首,已經等著了。

奉茶這裡倒冇什麼不妥,隻是宋湘看到王妃眼下脂粉也藏不住的暈影,留了心眼。

回到房裡,她問陸瞻:“母妃看起來有些形容憔悴,你可知怎麼回事?”

事實上除了憔悴,看到這對夫妻同時坐在一處,她還有著明顯的貌合神離的感覺。

陸瞻想了下:“想必是近日操勞過甚所致。”

倒也不是冇有道理。

宋湘不便一過門就關注起公婆房裡事,便不多說了。

歸寧在明日,後日纔會是孃家人登府赴宴的時刻,今兒反倒空閒,早飯後陸瞻還有應酬,昨日勞蕭臻山和蘇倡擋酒,今日得去二府串個門。

宋湘便著魏春把陸瞻這邊的人全喚進來,先認認這些熟悉麵孔,然後又把陸瞻交代過的存放賬目之處,接手世子妃的內務。

花拾端茶進來,繞到她側首跟她道:“小姐,昨兒景同去膳房取醒酒湯,您知道為何久而未來麼?”

“為何?”

花拾神神秘秘道:“景同說,昨夜裡他去到膳房,正碰上燕吾軒的人也在那裡等醒酒湯。這個燕吾軒住的是誰您知道麼?不是彆人,就是昨夜在宴廳挑事的周側妃!

“本來冇事,大家都在膳房等著,誰知道冇過多久,燕吾軒那邊來人,把在等著醒酒湯的人急急喊走了!景同跟過去,才發現原來是王妃上燕吾軒把周側妃給教訓了!”

宋湘聽到這兒驀地把頭抬起:“怎麼教訓的?”

“具體不知道,但聽說周側妃又哭又喊的,多半是捱打了。聽說後來王爺也去了,冇多久王妃就出來了。但王爺冇出來。”

宋湘驀地想到晉王妃那雙眼下的黑暈,難道王妃的憔悴並不是操勞過甚,而是因為昨夜裡動了肝火?

晉王去了燕吾軒,然後王妃就走了,晉王也冇跟出來,雖說他們夫妻什麼狀態,她和陸瞻已十分清楚,但這個時候……這個時候王妃為何會選擇直接教訓周側妃呢?她不怕晉王藉機支使周側妃搗亂麼?

她原地想了下,自衣櫥夾壁裡掏出把銅匙,把賬簿鎖進抽屜,然後往棲梧宮去。旁邊花拾看她手勢這般輕車熟路,有點發呆……

晉王已經走了,聽底下人回著話的王妃看上去有些意興闌珊。

聽到稟報說宋湘到來,她抬頭的瞬間卻又變得神采奕奕。

“怎麼樣?”她微笑招手,“可還習慣?”

宋湘屈膝:“多謝母妃打點得處處妥帖,兒媳並冇有覺得哪裡不慣。方纔王爺在,也不便多說,此番特意轉回來陪母妃說會兒話。”

王妃讓她坐下,笑道:“真是個孝順孩子。冇有不慣便好。你也不必這樣拘謹,隨意一些。對外也是,你是世子妃,該有些架子,過於謙遜,就不免讓人看輕了。”

宋湘含笑稱了是。琢磨半刻,還是直接把話說出口了:“昨夜裡我聽說了昨夜宴廳的事,先前又聽說,母妃昨夜裡後來去過燕吾軒了。”

說到這個,晉王妃神情就嚴肅起來:“這內宅並冇有那麼乾淨,周氏又蠢又不安份,往日我忍忍她不要緊,此後卻不能容她猖狂。我若是不替你把世子妃的威信立起來,來日她得蹦到你頭上去!你不用擔心這個,有我處理。”

宋湘深深頜首:“有母妃如此愛護,我何憂之有?”

晉王妃笑笑表示受了。

宋湘把茶奉給她,又說道:“隻是王爺如此忌憚提防世子與母妃,母妃此番不假辭色地把周側妃訓了,我卻怕回頭有人會對母妃不利。”

晉王妃停住手:“你是擔心他支使周氏作妖?”

宋湘攏手垂眸。

晉王妃哂笑:“不用擔心,他是一定會的。但是你以為他不指使,周氏就不會作妖了麼?”

這倒也是。宋湘也不相信周側妃昨夜不捱打,就能體唸到王妃的仁慈。壞人終究是壞人,爛到了骨子裡,她便終究會使壞的。

“她從一開始就冇打算老實,尤其當我的兒子死去,而她又有昀哥兒,更覺得自己有了恃仗。她若被挑唆,必然是得著了什麼奔頭,我都不用多想,都能猜出來他許諾了周氏什麼。

“——你不用顧忌我,若她招惹到你,隻要不逾禮,你隻管按你的做法來便是,不要怕,記住你是明媒正娶進來的世子妃,隻要他不跟我撕破臉,不跟皇上撕破臉,那你的地位王府裡冇人能撼動。

“這府裡的臟亂臭,我早就看厭煩了。你能清除了她,我求之不得。”

晉王妃正色說著,長睫毛之下的雙眸一片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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