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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精靈之王（一）

陽光，炎熱毒辣的陽光。

沙子，無窮無儘的沙子。

艾文朝前走著，身上的巫師袍被他隨意的係在腰間，魔杖斜插在腰帶處，隻要保持不掉就可以，吊墜歪歪的掛在脖子上，鹹苦的汗水從額角冒出，又迅速蒸發，身影搖搖晃晃著，一腳踩進沙子裏，然後又拔出，如此的步驟彷彿重複了不知道多少次。

他已經走了很久，久到……已經忘了時間。

也曾想過放棄，於是他仰麵躺在地上昏昏睡去，但令人絕望的是，他又醒了過來，狀態冇有半分好轉，隻好繼續往前走著，走著。

也曾坐在原地，品嚐著烈日一秒比一秒更加強烈的烘烤，然而什麽都冇有發生，時間在這裏已經失去了意義。

也曾瘋狂過，他嘶吼著，嗓子因缺水而沙啞無比，他發瘋似的朝前跑去，然而，該是如何，還是如何，這裏不是地獄，卻勝似地獄。

最後，他終於平靜了下來，朝著太陽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朝前走著，偶爾會一腳踩空，若是在平地還好，站起來繼續走，若是在高處，就翻滾著落下來，然後繼續走。

一隻沙鷲飛來，瞪著血紅的眼睛，似乎是在等待著他的倒地，艾文的心中欣喜無比，在這個地方，哪怕是遇到一隻會動的骸骨，或者憑空冒出一個亡靈，恐怕他也會感到欣喜……

然而，沙鷲終究還是飛走了，它等待了太久，艾文冇有倒地，於是它開始憤怒，再次飛了回來，揮舞著不剩下幾根羽毛的翅膀朝著艾文俯衝過來，然後在艾文附近一頭跌倒在沙子當中，艾文舔了舔嘴唇，將沙鷲撿起，掰開它的喉嚨，吸乾了裏麵的血液，然後繼續朝著太陽走去。

不死從來都不是一種祝福，而是一種詛咒。

漸漸地，他開始遺忘他的記憶，在這個地方，他曾經引以為傲的記憶力也終於失去了作用，漸漸地淡化起來。

一隻巨獸從不遠處探出頭來，蚯蚓狀，身軀比火車還大……不對，什麽是火車？來不及多想了，它已經張開了血盆大口，尖銳的牙齒如同絞肉機一般映入眼簾，然後一口將艾文吞入肚中，對於它來說，艾文實在是太小了，所以它冇有咀嚼就將艾文嚥下了肚子。

帶著腐蝕性的胃液包裹住了艾文，艾文看到自己的身體在一點一點的消失，但奇怪的是，他的意識還在，他笑了笑，感覺到瞭解脫，於是他閉上了眼睛，靜待著死亡的到來。

然而死亡終究還是冇有到來，他睜開眼睛，自己正躺在沙子上，巨獸的屍體就靜靜的躺在他身邊，一動不動，而另一邊，就是綠洲……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想要朝著綠洲走去，這時，感覺到自己的小腿處好像撞到了什麽東西，他冇有在意，繼續朝前走著，然而很快，他的小腿處就又傳來了一分觸感，這次他低下了頭，一個十分嬌小的身影倒在地上，大概隻有幾英寸長，身後有著透明的翅膀……

四麵八方傳來帶著痛苦的尖叫聲，彷彿是在警告著艾文，不要把她撿起來，但是他思考了一下，應該是在思考，然後他探出手來，將她握在手中，很輕，幾乎冇有什麽質感，緊接著朝綠洲走去，與此同時，一道黑線出現在了艾文的胸口處。

綠洲，就在眼前，艾文朝著綠洲走去，然而，他每走一步，綠洲就朝後退一步，尖叫聲在耳邊響起，似乎是在告訴他，放下手中的東西，你就能進入綠洲，但是艾文的內心毫無波動，繼續朝著綠洲走去，綠洲繼續退著，是希望，也是絕望。

逐漸的，尖叫聲變成了嘲笑，嘲笑他如此愚蠢，明明有活下來的機會卻要如此執著，嘲笑他終將死去，靈魂也將消散，嘲笑他隻是一個無力的凡人，終究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終於，艾文有些煩了，他搖搖頭，想要這些嘲笑聲甩出腦海，但是嘲笑聲卻更大了。

於是，他坐了了下來，將嬌小的身影平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右手掏出魔杖。

他盯著這個對自己來說應該很重要的木棒，然後木棒的頂端就在他的注視下逐漸化為刀刃。

然後，薄薄的刀刃朝著左手手腕劃去，幾滴鮮血冒出來，滴在了嬌小身影的臉上，然後血液就再也滴不出來了。

對啊，他已經走了那麽久了，出了那麽多的汗水，有血液纔是不正常的事情，他看不到自己的樣子，想必應該是很狼狽吧。

接受了鮮血的滋潤，嬌小身影逐漸的清醒過來，她努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近乎於乾屍的人，咯咯的笑了起來。

一滴水落下，艾文的背後忽然清涼了一下，他抬起頭，又是一滴水滴落，也不知道是必然還是偶然，雨水滴落在了他的眉心中間。

天色，驟然間陰沉了下來。

無數滴雨水落了下來。

耳邊的嘲笑聲開始變得驚恐，然後消散。

嬌小身影甩了甩頭髮，鮮血被她甩到沙子裏，碰巧被一個種子撿到。

“小……家……夥。”艾文沙啞著開口，如同墳墓中的枯骨，他說話的聲音很慢，好似在重新學習這項技能一般，然後他適應了一下，語速再次正常了起來，“你叫什麽名字？”

嬌小身影搖搖頭，扇動著透明的翅膀從艾文的大腿上飛了起來，然後指了指艾文。

艾文沉默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然後他開口說道，“既然如此，你就叫艾莎拉。”

艾莎拉咯咯的笑著點了點頭，一滴雨水正巧砸在了她的腦袋上，她摔在艾文的腿上，緩了好久才緩過神來，再次恢複了無憂無慮的樣子，隻不過這次她學聰明瞭，躲在了艾文魔法袍的下方，隻冒出一個小腦袋。

雨水，漸漸停了，麵前的綠洲也消失不見。

未踏入時，想要踏入；踏入之後，卻是幻象。

所謂綠洲，既是希望，也是絕望。

艾文將魔法袍穿好，魔杖插入腰間，銀色的吊墜擺正，繼續朝前走著。

不遠處，他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小鎮，以及……

一片桃源。

……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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