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鬼市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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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權微微一怔,隨後點頭承認:“表麵的案犯看似皆已抓獲,可他們背後之人卻始終審不出來,這不禁叫下官徹夜難安!”魏念晚也瞭然地點點頭:“能做出當街行刺這種事的,想必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死士,口風嚴得很,大人是要費一番功夫了。”說這話時她莫名想起陸綏卿來,有多少死士曾在他的手裡服過軟兒,隻怕連他自己都記不住了。皇城司折磨人的手段屬實令人歎服,隻可惜趙明權這種地方官是使不出來那些的。得了準信兒的趙明權先行回府安排一切,之後便帶領一眾同州官員在城門外恭候璟王。彆苑這邊亦是從他離開後,就開始緊鑼密鼓地收拾東西。魏念晚如今的身份不同了,蕭譽特意讓映秋來服侍她。而映秋也極為懂事,對於魏念晚是如何一夜之間變成殿下的女傅,以及此事為何要瞞著一眾人一概不問。在魏念晚身邊時,映秋還像之前一樣有說有笑的哄她開心。出了這個門後,她就變成一隻鋸了嘴的葫蘆,關於殿下女傅的事情是一個字也不說。浣衣所裡的那兩名宮女各種套話,最終均是無功而返。這會兒映秋在裡屋收拾啟程要帶的東西,魏念晚則坐在外屋的桌前,專心致誌地調配著新找太醫要來的幾種草藥。上路時因著冇有專門為她安排的馬車,她便與蕭譽擠在同一輛車裡。說是擠,實則蕭譽的馬車寬敞又奢華,便是倒下睡覺都不顯侷促。行到城門外時馬車短暫停留一下,趙刺史攜同州地方官向蕭譽行大禮。嚴公公在旁打著簾,蕭譽坐在車裡連車也不用下,隻衝他們抬抬手,道了句:“免禮”,車簾便落下,車隊在一眾跪拜的身影中繼續前行。經過某條街道時,鼎沸的人聲穿過車窗飄蕩入耳畔,魏念晚受其所感,悄悄將車簾挑開一絲縫兒,新奇地透過那個縫隙窺探街市的景象。見她這般小心,蕭譽溫柔道:“晚姐姐不必如此,你大可放心大膽地看。”她回頭不確定地看他一眼,他點點頭以示鼓勵,她便將簾子整個拉去一旁,大大方方地看起外頭的熱鬨。道路兩旁,木柞閣樓相對而起,茶樓酒肆鱗次櫛比,頑皮的孩童手舉著糖葫蘆滿街瘋跑,彷彿不知疲累……這便是市井間的人間煙火氣,亦是她久違的樂趣。因著經過鬨市,車隊不得已放慢了行進的速度。魏念晚不住地往窗外張望,就像一隻看到廣闊天空的鳥兒。蕭譽心下暗暗慶幸今早趙刺史提議警蹕清道時,自己拒絕了。馬車經過一對母子時,魏念晚看到一個年輕的婦人抱著懷裡的男娃行路,男娃用大紅的頭繩紮著一根朝天辮,手裡舉著隻糖葫蘆,時不時咬上一口。男娃好奇地看了一眼車窗,正巧與魏念晚的目光撞了個正著。魏念晚衝他笑笑,然後張開嘴朝著他手裡的糖葫蘆隔空一咬,男娃嚇得立時將手收了回去,緊緊護住那餘下的半根糖葫蘆!魏念晚笑,身旁的蕭譽也忍俊不禁,隻是她笑的是男娃,蕭譽笑的卻是她。這樣一個人哪裡就合適讓他一會兒叫師傅,一會兒叫姐姐的了?分明還是個童心未泯的小女孩兒,該當哄著纔是。這時便聽那男娃娃對他娘道:“孃親,阿兄說今日有鬼市,您帶我去鬼市玩兒吧!”“什麼鬼市不鬼市的,小孩子哪有去那種地方玩兒的?”“不嘛不嘛,我就要去,阿兄說那裡有好多好吃的好玩兒的!”男娃趴在孃親懷裡撒嬌,大有不答應不肯罷休的架勢。年輕婦人拗他不過,便糊弄道:“行行行~隻要你今晚能忍到四更不睡覺,娘就帶你去!”母子二人與壓速緩行的馬車並行了一段,便拐進巷子裡去了,卻將一個疑惑留給了車裡的蕭譽。“晚姐姐,鬼市是什麼?難不成還真的有鬼?”他略顯納罕地看著身邊的小師父。魏念晚輕笑一聲,轉眼看著他,耐心解釋起來:“鬼市呢隻是一種集市,常常半夜而合,雞鳴而散。因著深更半夜神出鬼冇的,人們便都愛叫它鬼市。算起來,不過就是比尋常的夜市晚一些,又比早市早一些罷了。”蕭譽卻仍舊不解:“可是什麼人會在深更半夜去買東西?”“這個嘛~”魏念晚思忖了下,道:“正所謂無利不起早,有問題的不是去買東西的那些人,而是那些兜售的東西。有些東西來路不正,見不得光,便隻能私下裡偷偷摸摸地交易。有著急出手的人,自然也有想撿這些便宜的人,於是乎鬼市慢慢也就形成了。”“所以鬼市是用來銷贓的?”蕭譽萬分震撼,不敢想朗朗乾坤下竟能明目張膽地做這種勾當。魏念晚卻覺他少見多怪,笑著道:“最早的時候是這樣,但天長日久地延續下來,後來便是湊熱鬨的人居多了。如今鬼市上不隻有那些見不得光的稀奇玩意兒,還有許多好吃的好喝的好玩兒的,以及正經的生意人,是以尋常百姓也會偶爾去湊個趣兒~”“那在宮裡時我為何從未聽人提起過?”“上京有宵禁,自然冇有鬼市,也隻有在同州這種既繁華又遠離京城的地界,纔有這種熱鬨可看!”說這話時,她眼中毫不掩飾對這種熱鬨的憧憬。蕭譽自是一眼看出,便問:“晚姐姐很想去?”“難道殿下不想嗎?”她反問。蕭譽被她問住,良久無言。他自小在宮中長大,熱鬨的市井離他太過遙遠,就如繁華宮宇離那些平頭百姓也很遠一樣。是以他從不做這種無謂的想像。今日居然有人問他這個皇子想去市井麼,或許他想,可是想或不想還不都一樣的去不了。是以蕭譽還是搖搖頭。“殿下果真不想?”魏念晚用怪訝的眼神看著他。他短歎了一聲:“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想。那種地方我是去不了的。”“人人都愛叫大梁做蕭梁,殊不知他們眼裡坐擁整個大梁的蕭氏一族,纔是真正的籠中鳥,井中蛙。這萬裡河山,市井煙火,蕭氏有幾人親眼看過?自小到大,我幾次出宮不是隨父皇去祭祀大典,就是隨母妃去禮佛燒香,有時想想,自己的視野見識倒比販夫走卒還不如。”說這話時,蕭譽眼中流瀉出深深的無力感。聽出他的遺憾,魏念晚便問他:“那殿下之前可有到皇家圍場以外的地方狩獵過?”蕭譽將目光移到她身上,變得有些複雜,認真搖了搖頭:“在遇到晚姐姐之前,從未有過。”她清亮的桃花眸子裡閃爍著狡黠的精光:“那姐姐我願再為殿下開一回道,殿下可願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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