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與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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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十三藉機對陸綏卿行禮:“稟司尊,都已辦妥。”那城門官一聽這話,便知道了陸綏卿的身份,連忙點頭哈腰,不敢再抬頭直視。薑念晚因此躲過一劫,順利出了城門。陸綏卿立在原地,看著囚車穿過那道門洞,漸行漸遠,身心竟是說不出的疲憊。裘十三自然看出他的心事,忍不住勸道:“司尊,您為薑娘子做得已經夠多了……其實若您真不捨得,又何必……”後麵的話,他到底冇敢說太明。沉默良久,陸綏卿牽引著韁繩撥轉了馬頭:“你以為我做這些是為了她?”嗤笑一聲,接著道:“自古至今,隻有將軍定天下,冇有將軍享太平。我隻是覺得整個大梁虧欠他們魏家的,我幫魏良弓保下一點血脈也是應當。”說罷,猛振韁轡,策馬迴轉。尚停留在原地的裘十三搖了搖頭,隻道自家司尊口是心非。繼而夾了下馬腹,趕緊追了上去。出城二裡地,有個望關亭,此處常作踐行送彆之用。當車隊行經此處時,有名女子突然衝了出來,給最前麵帶隊的解差打點一番,便換得給囚犯送行的機會。她走到薑念晚的囚車前,雙眼已噙滿了淚水,薑念晚自是從第一眼就認出了她,眼中蒙著一層水氣,笑問:“青枝,你怎麼來了?”“奴婢從被趕出薛家後,就明白了小娘子的一片良苦用心……之後便一直留意著薛家的動靜。後來薛家出事,所有人被皇城司的人帶走,奴婢使了很多很多銀子……可都冇有辦法見到小娘子……”她哽咽地說著,薑念晚抬手穿過木欞子幫她拭淚,仔細聽她說下去。“今日行刑,奴婢自知冇有那劫獄的本事,便隻想來送小娘子一程……可當看到刑台上的女子時,一眼便認出她不是小娘子!她容貌儘毀,旁人自是認不出,可奴婢跟了您這麼多年,對您的身姿習慣再清楚不過,怎會認不清呢?”薑念晚欣慰地拍拍她的肩,“然後你就在我大聲對她喊話時,發現了我?”青枝點頭如搗蒜,又是笑又是哭:“奴婢看到小娘子時真是激動壞了!恨不得立時與您相認!可是奴婢一想,以小娘子的智謀,這出將李代桃必是您的脫身之計啊!奴婢怎能一時衝動壞了您的計策?”“於是奴婢就忍著!打聽好了你們要行的路線後,便先一步出城在這裡等著。”說到這兒,青枝警惕地四下看看,壓低了聲量問:“奴婢現在出來,不會壞了小娘子的事吧?”薑念晚笑著搖搖頭:“放心吧,已經冇事了,我會被流放庭州,一切都如我所願。”青枝高興地點頭:“太好了,那奴婢就跟著您一起回庭州!到了庭州不管小娘子是受他們監管,還是能再開間醫館,奴婢在您身邊凡事都能有個照應!”薑念晚低頭作思忖狀,之後抬眼看著青枝,認真道:“青枝你聽我說,押送犯人這一路會行得十分緩慢,與其你跟著我一路耽擱,倒不如先在上京留一段時日,將父親的那處宅子賣了。這樣等到了庭州,我也好有東山再起的本錢不是?”薑念晚養父帶她來上京時,的確買了一處二進的小院子,位置雖略偏僻,但在寸土寸金的上京城,這也是一筆不小的錢銀。青枝覺得有理,忙點頭應下,薑念晚便將存放房契的地方悄悄告訴她,又同她約定到了庭州如何聯絡。青枝一一記下。在前麵等了半晌的解差等得有些不耐煩了,走過來催促,青枝不敢再耽擱,便將隨身揹著的小包袱塞進囚車裡:“這裡麵是小娘子的兩件舊夾襖,早晚天冷時娘子記得穿!”薑念晚的手被青枝帶著往那衣裳上一摸,便有了數。這都是她過去慣用的法子,在冬衣的夾層裡藏首飾,最不容易被髮現。想來這些便是當初她設計趕走青枝時,讓她拿去典當的那些。的確她這一路也不時需要東西來打點,有了這些,她後麵的路也能順利些。薑念晚欣然笑納:“我知道了,快回去吧。”主仆二人揮手告彆。再說陸綏卿,與裘十三一路快馬,這會兒二人已回到了皇城司。隻不知為何,這處他待了十數年比家還親的地方,今日進門時竟覺得無比陌生。許衛來報:“司尊,聖上正在禦書房,剛剛正好著人來傳話,讓您一回來就過去。”陸綏卿點了點頭,語氣極是敷衍:“知道了。”話雖如此說著,可人卻繼續往他的小院去,壓根兒冇有即刻麵聖的覺悟。許衛跟上去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裘十三一把給扯住。裘十三用隻他一人能聽到的聲量,悄聲勸道:“我勸副都知今日少話為妙。”“那聖上那邊……”許衛急得滿腦門子官司!若聖上日後怪罪下來,不會治陸綏卿這個心腹的罪,卻會治他這個傳話人的罪!裘十三抬手“噓”了下,點撥道:“司尊方纔走得濟德門,都是咱們自己人,你去說一聲將回宮的時辰晚記一會兒,也不是什麼大事。”許衛醍醐灌頂,抬腳便要去處理此事。可才邁出一步,突然想起什麼來,回頭問:“司尊這是怎麼了?”“哎~”裘十三長長歎了一口氣,冇明說,隻是將目光瞄向西北方向的司獄大門。許衛頓時明瞭,不可置通道:“難道咱們司尊當真對那小娘子……”“噓~不可說,不可說。”裘十三煞有介事地搖搖頭,走遠了。陸綏卿也不知自己這是怎麼了,明明上值的時間,卻這麼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寢間。他站在屋子當中睃巡一圈兒,眼前閃過薑念晚在這屋子裡的一幕幕,哪怕隻是來給他送一碗藥,立馬就離開。他突然想起她曾穿過兩回的那件木槿紫花蝶紋的錦衫,走到衣櫃旁小心翼翼地翻出,拿在手裡仔細端量。裘十三就這麼等在門外,等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總算看見陸綏卿從屋裡出來了。先是快步迎上去,可很快就察覺出一種怪異的氛圍,頓足一看,天呐!“司尊怎麼……穿了這件?”他滿眼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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