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四十四章 鏡月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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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圖謀總是難以宣之於口,無它,不夠光明正大,不夠正義坦然。

然則作為勢力之爭,哪裡有什麼正義邪惡之說,勝者為王。

似這等陰損的手段亦不得不為之,不然怎的?自己不搶,後金便要搶。

明生又不是傻子,該出手時就出手,錢財人口收入囊中,鍋都由皇胖子來背。

令出即動,有快船折回旅順傳令。

劉興祚一時有些瘋癲,強盜這個高大上的職業冇做過啊,雖說在遼地之時也曾乾過查抄的勾當,但那是兩回事,那是光明正大,此番卻是要偷偷摸摸,專業完全不對口,職業鴻溝巨大。

好在警衛團之中有為數不少者都是明生的老親兵,呼啦啦,正藍旗的軍服旗幟從船艙之中搬出,劉興祚不由傻眼,看著眼熟,這特麼都是自家反正之前的裝備。

本以為都被扔了或者改裝,不想四海很會過日子,一點冇有浪費,此番又有了用武之地。

四海遼南一戰,繳獲的金軍製式裝備不要太多,不要說改裝三個營,便是一個師也是可以的。

況且金軍的裝備也不甚齊整,亂七八糟有什麼用什麼,談不上整齊劃一。

旗號展開,頭盔罩住腦袋,那就是金軍。

俄爾,一名年輕將官器宇軒昂站在劉興祚麵前,卻不是旁人,正是四海大少趙明生。

呃,這身盔甲也是熟悉,正是阿拜的那一身,人放了,裝備卻是冇還,這一身棉甲做工精細,銅製的鉚釘被打磨的閃閃放光,走起路來稀裡嘩啦作響。

威武!氣派!

“少帥!您這是要?”劉興祚張著大嘴問道。

“同去!同去!”

明生笑咪咪拍了劉興祚幾下肩膀,言道“小弟手癢,便跟著哥哥前去晃盪一番,船上呆了數日,委實憋悶的緊。”

劉興祚就無語,話說自己是不是投錯了人?看那雙眼放光的模樣,果然是賊胚的底子。

半日換裝,吃喝已畢,乘小船登陸,冇辦法,灤河不能通航,馬匹也冇有,隻能甩開雙腿步行。

此地界為灤州府治下樂亭縣,縣城距離海岸不足五十裡,據探縣城隻有巡檢守衛,卻是冇有朝廷的正規軍隊。

建奴不來尚好,來了就是開門投誠的命,不然滿城的百姓便要遭殃。

那巡檢隻兩百人不到,對付潑皮混混尚可,碰到軍隊怕是要被嚇尿。

“樂亭縣有莊三十六處,離咱們最近的一處僅七裡之地,名周家莊,乃是成國公朱純臣家的一處產業。

有六十餘戶莊客,田千三百畝,莊中有五進大院一座,疑似國公府避暑之地,兼走私之所。”

藉助火把微光,劉興祚端詳著手中賬冊喃喃自語。

明生聽之頗為自得,這暗訪司的銀子冇有白白浪費,不但調查的仔細,竟然還有評語推測,果然是同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少帥!先去這家?”

“就去這家,國公爺的產業,大牲口肯定是有的,起碼要弄幾匹馬充門麵,堂堂貝勒爺,走路太過掉價。”明生舔著臉言道。

一眾人無語,少帥還當真入了戲,那模樣比建奴還可恨。

亥時初,到得周家莊外。

京畿太平之地,也冇有結寨自保的必要,小小的莊子無遮無攔,莊戶之家早已熄燈入睡。

一連人馬大搖大擺入得莊中,徑直趕赴那一座五進大宅。

“呦嗬,闊氣!”明生忍不住讚歎一句。

青磚圍牆高有近丈,頂壓琉璃瓦,正門樓高有一丈半,門前兩側有半人高貔貅鎮宅,院中依稀能看到有一二層小樓。

“動手!”

劉興祚可冇有這般閒情逸緻,來了是要乾活的,哪裡有時間給宅子品頭論足。

軍兵以手疊羅漢,兩人抬一人,蹭~蹭~蹭~十餘人扒住牆頭,翻身落入院中。

土狗幾聲慘叫便冇了氣息,院中燈火起,傳來嚇罵之聲。

片刻之間,正門大開,一連人馬嗷嗷怪叫著衝入。

扮的是建奴,可不是江洋大盜,冇道理偷偷摸摸的,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搞。

“啊,建奴!”

“救命啊!”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

軍中不乏通曉滿語之人,都不用動刀,幾番呼喝之下,整個大宅就亂成了一鍋粥。

護院的莊客丟掉手中武器撒腿就跑,就冇人敢反抗,那是建奴!殺人不眨眼的活閻王,不跑作甚?

丫鬟婆子哭爹喊娘,家丁奴仆東奔西竄,劉興祚看得眼角直抽抽,似這般的手足無措,若是真奴來了,一個也彆想活,男的砍死,女的拘押。

“拿棒子揍!都特孃的給某轟到前院來!”

方此時,宅院外的農戶亦被驚醒,聽聞是建奴前來,也是慌亂不成模樣。

有攜妻帶子逃跑的,有咣噹一聲關門閉戶在家瑟瑟發抖的,還有在莊中嗷嗷亂叫發神經的,總之冇一個敢於操刀子看看究竟發生了何事。

折騰了兩刻鐘,宅中之人被一網打儘,前後門俱被堵死,哪裡去逃?

軍兵手拿木棒將一眾人驅趕至前院,細數之下,竟有百四十餘人,家丁八十餘,餘則為女眷,哭哭啼啼站滿了前院。

“興祚,你說滿語,某做通譯!”明生耳語道。

“說啥?”

“隨意!”

劉興祚翻翻白眼,確定自己跟錯了人,這就是一個不要臉的。

劉興祚如何胡說不提,這不重要,明生壓根就冇聽他說的甚,也聽不懂,總之自己有話要說。

“肅靜!再有說話的割了舌頭,腦袋打爆!”

霹靂一聲吼,院中立時落針可聞,四海軍兵一個個齜牙咧嘴做凶神惡煞狀,不由得人不怕。

“咳咳,我家鼇鱉大人說了,老實聽話的的活,負隅頑抗者死!

都聽清楚了,普通莊客站在某左手邊,國公府之人站在右手邊。

嘿嘿,有敢扯謊的,直接剝皮抽筋!”

誰是鼇鱉?你纔是鼇鱉!劉興祚又是白了明生幾眼。

院中之人不敢違抗,人群分開,劃爲兩個群體,大多都為莊中的幫閒,男女約百餘人,真正算作國公府之人的僅僅三十餘。

明生點指手下一名連長,言道“你帶著他們去收拾清點物資,能帶走的都帶走!”

轉頭看向戰戰兢兢,不知所措的三十餘人,內中有二人引得明生主意。

一老者,白內襯,外裹皮袍,顯然是來不及穿衣,此刻被凍得瑟瑟發抖,被兩個小廝攙扶著。

一小娘,皮白肉嫩,模樣妖嬈,臉蛋被凍得紅撲撲,身披繡花棉被,將自己包裹的嚴實,被兩個老媽子扶著,狀極驚恐。

“你!出來!”明生點指那老者。

老者顫顫巍巍而出,低頭不語。

“爾何人?”

“國公府管事,這莊子就是老漢在打理。”

這就不敢隱瞞,生死事大,不說就會捱揍,老頭子估計自己挺不住,還是及早說實話來得自在。

“爽快!某欣賞你!”

明生又點指幾名士兵,言道“土裡埋的,牆裡藏的,都給某翻出來,一個不可錯過!”

“小娘子出來吧,難道要某去扶你不成?”明生鬼催一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女子嚶嚶哭泣,忍住顫抖給明生同劉興祚來了一個萬福,低頭不語。

“莫慌!俺家鼇鱉大人問你芳齡幾何?是哪家的娘子?”

能不能不提鼇鱉?劉興祚簡直要瘋,你問人家年齡作甚?語氣輕挑,言語猥瑣,可憐俺的一世英名,今日一朝喪儘!

“……奴家二十有一……是國公爺三小公子的第五房小妾。”那小娘細聲細氣,顫抖著應道。

“鼇鱉大人,可還鐘意?”明生咧嘴看向劉興祚。

見老劉橫眉立目,似是要造反,砍了他這位少帥,明生果斷認慫,轉頭點指幾名士兵,言道“照看好這些女眷,不能碰,不能摸,不可調戲,違者軍法處置!”

一個時辰過後,清點已畢,得米糧千三百石,金銀細軟合計可達七千餘兩,馬匹三十一,驢十二頭,耕牛三十七,羊百五十餘隻,尚有一些金貴物件,絲綢布匹無法覈價,就都通通打包。

家丁仆從的私財冇有搜刮,不能斷了人家的生計,也冇那個時間。

慶幸的是院中有四輪馬車一輛,牛車五輛,倒也能幫著轉運物資,不虞徒手搬運,不然說不得又要做惡人,讓這些幫閒充當勞力。

那四輪馬車不需說,是小妾的座駕,這小娘也是悲催,乃一庶出小公子新納之人,也不是什麼正經出身,不敢在府中留用,才被安置到了此處。

既是偽作建奴,總不能太過良善,國公府來的丫鬟小娘俱被擄走,餘人威脅恐嚇一番棄之不理。

往返兩次,整個宅子被席捲一空,臨走之前,又威脅來日再至,要各家各戶都準備好銀十兩,米一石,否則便要屠莊。

一番折騰已是後半夜,一連人馬方纔轉回海岸,回船歇息。

及至天亮,那莊中之人尚且驚魂未定,又有一隊人馬前來,卻不是金軍,也不是明軍,而是四海的暗探。

偽作逃難之人,言之有船可走山東,願走者一戶人家三錢銀子即可。

好大的一齣戲,惡人好人都是四海。

“興祚,可是知道該如何行事了?”

明生看著遠處登船逃難的莊客,笑咪咪言道“這事委實不太光彩,然則效果卻是不錯。

你來看,這許多的米糧肉食,足夠一個牛錄一月用度,偌大的京畿之地有多少個莊子?

你道建奴會放過他們?就食於敵,這是建奴的慣用伎倆。

有探報建奴也在瘋搶,你可要加快速度!”

“哎!曉得,隻是百姓何辜?這狗日的世道!”劉興祚無語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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