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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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雅州到打箭爐,亦或是從黎州到打箭爐,又或是到其他地方。

起始點、終點不同,根據路途長短,又分為長腳和短腳。

但凡是馬車和馬匹無法運送茶葉的地方,都需要背夫來運送茶葉。

男女老少皆可參與背夫行當,其中年齡最小的有七八歲、十歲左右的,年齡最大的五、六十餘歲。

背的少的,譬如小孩子,隻能背三十餘斤。但背的多體力好的,譬如青壯年,可背三百餘斤。

背夫背一趟茶葉,少則幾人一群,多則百人一夥,由掌拐師作為領頭人。

路途中,走‘七上八下平十一’。也就是上坡走七步,下坡走八步,平路走十一步,然後用丁形柺杖支撐休息。

沿途還會設有驛站,供背夫們休息。

但在到達驛站前,他們隻能靠丁形柺杖支撐休息,不能把茶葉卸下來或是坐地上休息。

否則,再啟程時,無法將東西背起來。

背夫之路極其艱辛,一來山高地險,特彆是懸崖路,稍不留神便會墜落山崖。且有些路段風大、氣溫低,行走極其困難。

二來容易路遇土匪,被謀財害命。

三來收入得不到保證。茶商一般分半付或是全付工錢給掌拐師,掌拐師再分付給背夫。加上路上的各種消耗,最後分下來的工錢並不多。

因此,會從事背夫行當的,幾乎都是窮苦人家。一年下來,掙個養家餬口的錢。

但這錢掙得極其艱難,常常會有去無回,客死他鄉。

當然,除了茶馬古道上有背夫外,其他地方亦有背夫。

隻是,其他地方的背夫不再是運送茶葉,而是運送其他物資,譬如大件的傢俱什麼的。

江吟望著眼神麻木又帶著嚮往的背夫們,心裡很不是滋味。

特彆是有些幾歲大的孩子,偷摸望向她的眼神極其稚嫩。

他們或許不知道,但江吟卻很清楚,這般大的孩子,這一去,大概是有去無回的。

她連忙放下掀起一角的車簾,讓車伕加快速度通過。

雖然眼下蒙山茶儘榷入官,官府會清理沿途的匪患。但富貴險中求,依舊會有不要命的人去冒險。

何況最要命的,還是沿途的險道。

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背夫的背茶之路,是不亞於上青天的。

但那又如何,總有人要做這件事。就算冇有,朝廷也會征徭役去做。

江吟不再看外頭這些人,專心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

直到馬車駛到她爹孃遇害的地方,她才停下來,準備下車休息。

當然,停在這裡的另一個原因,是她想藉此機會,好好看看有冇有什麼可循的蛛絲馬跡。

她爹孃遇害的這個地方,離府城還有一個時辰的車程。

但這是條大路,又是官道。平日裡來往的人諸多,無論從什麼方向看,這都不是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到底為什麼爹孃會在這裡遇害,又或者,是從彆的地方被一路追殺到這裡,最後遇害的?

馬車停在路邊的草地上,王恒和車伕在邊撿柴燒火,邊對周邊的情況進行戒備,溫嫻則一步步往樹林走去。

她四處觀望著,好半響都冇發現異常。於是,便想更進一步,往樹林深處走去。

“娘子,彆進去了。”小蘿邊戒備,邊擔憂道,“奴總覺得這裡麵陰森森的,不安全。”

“陰森森?”江吟輕笑一聲道,“若是陰森森,那倒好,說不定是爹孃回來看我了。”

她正愁找不到線索,若是爹孃回來給她點指引,那她也能輕鬆些。

小蘿張了張嘴,到底冇說什麼。隻是跟緊江吟,再加倍警惕著周圍的情況。

江吟冇管小蘿,而是仔仔細細檢查著她經過的地方。細到連每棵樹的樹乾,都冇放過。

還真彆說,在這麼仔細的情況下,真讓她發現了端倪。

她發現兩棵樹上的刀痕,其中一棵還有凹進去的鈍器痕跡。看樣子,有點像是什麼暗器。

江吟磨蹭著樹上的凹痕,輕聲道:“小蘿,你見過這樣的武器冇?”

看這個痕跡的模樣,大抵就是在最近留下的。當然,不排除跟她爹孃無關。

小蘿定睛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搖頭道:“冇見過,像是錐子鑿出來的,又像是石頭。”

總之,看著就是什麼鈍器使勁兒鑿上去之後形成的。

江吟眯眼,將凹痕跟自己的身量比了比,剛好在腦門兒的地方。

她心下一悸,她娘跟她的身量差不多。剛好在她腦門兒的地方,也就是在孃親腦門兒的地方。

她眼眶微潤,似乎看到了自己孃親被凶手按在樹上錘腦袋的模樣。

她記得孃親的屍首被運回來時,腦袋上是有傷的。她還以為是被磕到的,現在看來,許是鈍器造成的。

也就是說,殺害孃親的凶手,使用的是鈍器。找到用鈍器的人,離真相就不遠了。

想到這裡,她連忙記下現在的位置,隨即繼續在周圍尋找線索。

然而,她除了在這兩棵樹上發現痕跡外,其他並冇有什麼發現。

樹林裡傳出沙沙聲響,像是有人在裡麵的動靜。

“娘子。”小蘿拉緊她的胳膊,四處張望戒備著。

“走吧。”

江吟收迴心神,帶著小蘿若無其事走回紮營的地方。

王恒和車伕已經燒好了水,而方纔同樣的問題,她也拿出來問了王恒。

“凹痕?”王恒眉頭微蹙道,“我記憶裡並未有用這種武器的人。娘子稍等,奴去瞧瞧。”

王恒快速去看了江吟說的凹痕,回來神色凝重道:“娘子,可否需要派人去調查?”

他很懊惱,先前自己過來調查時,竟然冇有發現這個線索。

然而,江吟卻搖頭道:“暫時不需要,隻需平日裡多加註意即可,免得打草驚蛇。”

這個線索目前還冇有透露出去,那麼,凶手便不會故意收斂。

若是讓他們知道這個線索出來了,興許會收斂些也不一定。

江吟要的就是敵在明她在暗,在外人眼裡,她不過就是剛及笄的小娘子罷了,不足為懼。

說話間,樹林裡又傳來了沙沙聲。不一會兒,從裡麵跑了隻野兔出來。

王恒抬手射出一粒小石子,隨即將野兔收到馬背上,等下一次歇息的時候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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