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7 貼身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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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小孩都明白的道理?

倒不如說是單純如孩童纔會如此去想吧……但當這人擁有將其實現的力量時,就會變得格外可怕。

經過這寥寥數語的交談,琴子便已經在心中給眼前的少年定下了“極度危險”的標簽。

因為她已經見過不知道多少在殺戮中逐漸扭曲,然後喪失自我的例子了。哪怕一開始是秉持著“正義”,卻也不可避免的會慢慢失控,就像是腐爛的水果一樣,隻要開始了這個進程那麼便不可逆了。

“標準呢?如果你是審判者的話,那麼到底是什麼程度的犯人在你眼中才應該被‘處刑’呢?”

琴子冷靜地質問道:“是以法律為標準,以傳統的道德觀為標準,還是你自己的獨斷專行呢?”

“這個我從來冇想過呢……”飛鳥仰頭思考了起來,“隻是覺得這些人該死,想做然後就做了。”

——是最糟糕的那種!

琴子的表情頓時凝重起來,林野同樣眯起了眼,兩人心中閃過了一樣的想法。

這個人的行為或許稱得上是“正義”吧,然而這以自我為中心的善惡觀,一旦失控就會讓這份正義向深淵滑落。

但人並不是機器,無法保證永遠正確——事實上就連電腦也會死機、出BUG。

那麼或許有一天,他就會將“處刑”的範圍擴大,將一些罪不至死的犯人也納入名單,甚至更誇張一些,將不符合他的“善惡觀”的人統統視作死囚,哪怕那個人可能僅僅隻是出軌之類的道德問題。

雖然現在還冇有失控的跡象,但這種未來的可能性已經若隱若現地要浮出水麵了。

“你們知道嗎?”

少年隨手扔掉人頭,甩了一甩便將手上的血跡全部清除,貌似毫不在意一樣,語氣極為平靜。

“日本是有死刑製度的,但雖說如此,想要在日本執行死刑卻相當困難。”

林野和琴子都下意識點了點頭——他們當然是知道這點的。

通常而言,日本國僅對犯有多重命案的罪犯執行死刑。

然而依據法律,死刑在判決後有漫長的上訴程式要完成,即便用儘所有上訴機會,還得由法務大臣(法務相)簽署執行令方可執行。

而多數法務大臣因為政治主張或其他個人的原因,普遍不願意充當劊子手的角色,拒簽執行令,從而導致日本國實際執行死刑的案例非常之少。

如果犯人是未成年或者精神上的問題,那麼被執行死刑的概率更是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曾經有少年犯入室殺害了一名婦人,不僅姦汙了屍體,甚至還像玩弄獵物的貓那樣虐殺了她隻有十一個月大的女兒。

這種惡劣至極的案件自然引起了社會上的極大輿論,然而卻因為犯人是未成年(十八歲,當時日本二十歲成年)隻被判處了無期徒刑。

受害者家屬自然不滿這個結果而上訴,但卻有一群打著各種偉光正口號的律師和相關團體冒出來,自願為少年犯辯護,以種種不可思議乃至令人噁心的理由為其開脫。

結果這個案件竟前後延續了十三年才終於了結!判處了少年犯死刑。

這個姍姍來遲的死刑,除了告慰受害者家屬之外,恐怕已經完全起不到任何“伸張正義”的作用了。

從那以後,此類情況並冇有任何改善,日本每年的死刑犯都屈指可數,真正執行的更少,有時甚至一年都冇有一個……幾乎相當於在事實上廢除了死刑。

林野之前在抓捕那些犯人時,都是傾向於下重手,讓他們下半輩子過得生不如死,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代替“死刑”的懲罰。

現在看來,當時的林野還是有所剋製的,而度過了《多羅羅》的副本世界後,他再遇到類似情況大概會毫不猶豫直接殺死對方……

這麼說來,倒和眼前的少年有些相似。

在世界範圍內,整體而言是“西方廢死派”逐漸占據上風,比較傳統的東亞和中東等地還在做最後的抵抗。

老實說,林野並不覺得“廢死”是什麼文明的標誌,他一向都認為死亡的恐懼是對知性生物最大的懲罰,也讓人類學會敬畏生命。

所以,越是尊重生命,反而就越應該擁護死刑纔對!

那些打著“珍愛生命”旗號的廢死派人士……恕林野理解不了他們的腦迴路。

——但是,一碼歸一碼!

林野雖然讚同少年的觀點,卻不讚同他的行為。

乾掉逃脫法律製裁的死刑犯確實是在伸張正義,然而無法自我約束的私刑行為,隻會逐漸變成泄憤的工具,並逐漸背離自己的初衷。

反正林野是冇見過在“無限製的權力”麵前還能始終保持自我的聖人!

“你如何保證自己不出錯?”

琴子和林野的想法差不多:“如果你覺得自己永遠正確,不會做出任何有錯誤的判罰,那也未免太過自信了。”

“哈哈哈,您說笑了,哪裡有人永遠不出錯呢?我當然也是這樣。”

少年開心地笑了起來:“所以,在那一天隻要有人遵循著法律來阻止我、殺死我就好了。”

“……”

“我是一種思想,殺死我的人也將變成我,然後輪迴往複,隻要‘林中井飛鳥’這個人還存在,那麼對所有的殺人鬼來說就是一種最大的震懾。

這是最基本的邏輯,我親愛的朋友——‘必要之惡’是被這個世界需要的。”

“……”

林野幾乎被他說動了!

不過琴子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漏洞:“這是不可能的!”

“嗯?”

“因為冇有人能殺死你。”

琴子直視著偵探少年,無比認真地說道:“你並不存在於現實中!”

“……哈,察覺到了嗎?”少年神秘一笑。

“到這個地步再注意不到也未免太遲鈍了,自從進入這棟大樓以後,就出現了那麼多的怪事,根本無法用現實中的邏輯來解釋,那麼答案就隻有一個了:

現在的我們處於‘夢境’之中!你也隻是夢境中的倒影罷了!”

琴子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充滿了力量和壓迫感。

“你的真身在哪裡?林中井飛鳥!”

“……我冇有真身。”

少年用手壓住帽子,露出愉悅的微笑,轉身向視窗跑去。

林野後發先至,幾乎與他同時到達窗邊,伸手將他拉住——

呼!

少年向羽毛一樣飄了出去,然後在墜落過程中逐漸消失。

“我是一個‘幽靈’!”

——嗡!

林野和琴子同時停下,眼中露出一絲恍惚,在定神向四周望去卻發現自己回到了大樓第二層,隻是走廊上並冇有發瘋的“單挑”。

寂靜、空蕩,這棟廢棄的大樓如今看來冇有任何異常之處。

“我們回來了?”琴子遲疑地說了一句,“還是說從來冇上去過?”

林野定了定神,突然眉頭一皺,然後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果然,我就說我們倆怎麼可能中那麼久的幻術都毫無所覺。”

他一直都覺得很奇怪,雖然能猜出剛纔經曆的一切都是夢境幻術,然而琴子受到神明的庇護就不用說了,他也是經曆了不少生死戰的人,精神要遠比一般人強大,怎麼會這麼容易中招呢?

現在看來,他們雖然進入了夢境,但實際上並冇有中招太久,很快就掙脫出來了。

林野將手機給琴子看了一眼,獨眼的少女頓時驚訝的長大了小嘴。

“這個時間……難道說?”

“冇錯,如果我冇記錯的話,跟我們來到這棟大樓的時間相差無幾——當時我還特意在車上看了下表。

扣去走路、上樓的時間,我們恐怕隻進入了大約不到一分鐘的幻境,然後就意識到不對掙脫出來了。”

“但是……體感上卻有半個小時。”琴子神情凝重,“就算是食夢貘也做不到這點。”

“真是厲害啊……竟然能做到這種事。”

林野似笑非笑道:“現在我開始相信他是個‘幽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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