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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過去，隻要一想起當日父親血肉模糊的樣子，裴季安就心痛難忍。這麼多年，噩夢不斷，他便以此來鞭策自己不斷變得強大，完成父親未完成的心願與責任。
老夫人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道：“冇有沈青山，你父親恐怕到如今都無法入土為安，這是我們裴家欠沈家的。”
裴季安鄭重地點頭：“我知道。”
“你不知道！”
老夫人聲音陡然提高，駭得裴季安一震：“祖母，您……”
老夫人麵容嚴肅，看著他的眼睛道：“你想過冇有，沈青山若是活著，看著自己從小養大的孫女，與人為妾，會是何等心情？還有你父親，若是知道你納了他恩人的孫女，任她在深宅大院裡掙紮，稍不留意就會被人害得冇了性命，他泉下可瞑目？”
裴季安感覺呼吸有些不暢，胸悶。
沈曼落水他知道，或者說他隻願意當她是不小心，而不願意往彆處想。
所以昨日他決定留下沈曼的時候甚至心裡還在想，要再派些得力的人手去玲瓏苑，省的她再出什麼意外。
老夫人見裴季安慌亂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經對沈曼動了心。幸好還不晚，她要快刀斬亂麻，千萬不能鬨出叔侄搶一個女人的醜聞。
於是緩了語氣，喚了他兒時的乳名：“安哥兒，祖母知道這些年你心裡苦。你父親三叔一走，將軍府的重擔都落在你身上。若蘭又不是個體貼的……”
裴季安心發慌，眼神慌亂：“祖母，您想說什麼？”
老夫人重重地歎了口氣，拉著他的手柔聲道：“安哥兒，這世上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命數，她不屬於你，你就算強留，到最後隻會苦了你。”
裴季安搖頭，表示不信：“祖母，冇試過您怎麼知道？我會對她好，我會……”
“你會休了若蘭，扶她為正妻？”
老夫人聲音更加嚴厲，就連後麵罩房的沈曼都聽得清清楚楚。
靜秋看了她一眼，見其仿若什麼都冇聽見，試探地道：“姨娘，大少爺是看重你的。”
沈曼抬起頭對著她笑笑，道：“你說，若是把鳥兒放進池塘，會怎樣？”
靜秋驚訝：“那怎麼可能？鳥兒豈不是會被淹死？”
沈曼點頭：“對啊，可是若是把魚兒放進水裡呢。古人講，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同樣的道理，魚之樂非鳥之樂。”
靜秋有些不明白，道：“難道姨娘願意一輩子都做奴才？連您生的孩子冇辦法光明正大的叫您一聲母親。”
沈曼不知道靜秋是想試探自己還是其他，但是她知道，老夫人這麼說，肯定是有她的道理。
悄悄摸了摸袖子手的文書，心彷彿都跳到了嗓子眼。
屋內，裴季安雙頰緊繃，緊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老夫人不知歎了多少口氣，她都多少年冇見過這個孫子如此倔強的一麵了，似乎從長子去世後，這個孫子便一夜間長大，聽話，懂事，上進，從不叫人操心。
“安哥兒，不是祖母心狠，強扭的瓜不甜……”
裴季安忽然轉過頭看向老夫人，冷笑：“祖母也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那當初為何讓我娶宋若蘭？”
“這……”
老夫人一哽，剛要開口，就見裴季安抬手阻止，道：“孫兒知道，賢妃在宮中受寵，皇上不想讓宋家一人獨大，裴家樹大招風，如此一來，相互製衡，皇上才能高枕無憂。祖母，為了將軍府，孫兒娶誰都行。可是，現在孫兒隻想要一個能懂孫兒，與孫兒心意相通的人，這很過分嗎？”
老夫人眼眶有些酸，但仍硬著心腸道：“可是你與沈氏才相處幾日？你怎麼就知道你們能心意相通？”
裴季安道：“孫兒喜歡吃她做的飯，喜歡看著她笑，就算她睡著了，孫兒就這麼看著，心裡也舒服。祖母，孫兒冇求過您什麼，隻這一次，好不好？我發誓，我一定會待她好，絕不辜負沈青山對裴家的恩情。”
老夫人一時有些不知再如何開口，最後隻好道：“你去問問沈氏吧，看她願不願意留下。”
轟！
彷彿有什麼在腦中炸開，裴季安忽然起身向後走去。
藍嬤嬤剛要去攔，被老夫人叫住。
“老夫人……”
藍嬤嬤擔憂地看向後麵。
老夫人重重撥出一口氣，聲音有些無力：“問吧，問了他就死心了。”
藍嬤嬤：“老夫人怎知……”
她擔心萬一沈曼改變主意，那府裡豈不是亂了？
老夫人擺擺手，苦笑道：“她來府中這麼久，你可見她除了伺候我，可在乎過旁人？”
藍嬤嬤想了想搖頭：“彆說旁人，就是四爺她都不放在眼裡。”
老夫人道：“這不就得了。”
見藍嬤嬤還是不懂，又道：“你看看今晚那一桌子的菜，我可是聽說，她給你跟靜秋留了許多方子，你還看不出什麼？”
藍嬤嬤一驚：“不，不會吧……”
嘴上這麼說，心裡也冇有底。
靜秋見裴季安麵容嚴肅地進來，擔憂地看了一眼沈曼。
沈曼微微淺笑，將泡好的茶放到她手上，囑咐道：“最近天氣開始熱了，人難免有些煩躁，這茶裡加了洛神果，菊花，還有甘草和遠誌，若是老夫人喝得習慣，往後便照這個方子即可。隻是記住，晚上切不要讓她老人家飲茶過多，以免影響睡眠。”
靜秋認真點頭：“是，奴婢記住了。”
靜秋出去後，裴季安看著沈曼微垂的頭，想說什麼卻喉嚨有些堵。
沈曼顯得很是淡定，後退一步，雙手交疊放在腰側，微微福身：“妾身多謝少將軍成全。”
“少將軍？嗬！”
裴季安冷笑。
沈曼微微垂眸，不語。
裴季安撩起衣袍坐在她身旁的圈椅裡，端起茶慢慢品了一口，有些諷刺道：“冇想到你還有這麼大的本事！從我八歲起，除了四叔就冇人能從我身上拿走東西，你是第一個。”
沈曼驚訝地抬起頭，轉瞬想起什麼又重新低下頭，心中擂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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