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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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楓說了一大段話後,情緒微微有些激動。

頓了良久,又說:“你自己看不到,我看得到。你在那個人麵前,唯唯諾諾像什麽?還是媽媽之前的女兒嗎?他條件再好,我都不會喜歡。”

葉棠扭轉頭揉眼睛,有眼淚撲簌簌滾落下來。

“媽媽,你相信我會處理好嗎?”

唐楓:“我一直都相信你。”

“好。”葉棠說,“媽,你明天回家吧。”

第二天上午,唐楓就趕最早的列車,離開了g市。

不僅僅是因為葉棠提出來會處理好自己的事,還因為,女兒那個房子,唐楓住著實在順心不了。

而且她離家時,就打算去去便回,老父親在家,她也放心不下。

唐楓上車前,不忘再次叮嚀葉棠:“整理清楚了,記得跟我說。”

送走母親,葉棠轉身就給秦紹崇去了電話:“我把我媽媽送走了。你來我這裏一趟好嗎?”

電話另一端沉寂片刻,說:“我有事在忙。有什麽想說的,你電話裏說就可以。”

葉棠緊了緊握著手機的手:“不一定非是現在,你什麽時候不忙,我等你。”

“棠棠,”秦紹崇頓了一下,“我們不要這樣。”

他說的不要,意味禁忌。

不要打擾,不要不識趣,不要緊緊相逼……

葉棠咬了咬下唇,說:“其實,你可以騙騙我媽。她很好騙。”

“我覺得冇有必要。”秦紹崇的聲音,透著一如昨日的不耐煩,還多了幾分生氣。

“我現在不想和你討論這件事情。冇有別的事嗎?”秦紹崇大概在急切等待一聲“再見”。

話說到這個份上,似乎再不掛線,就是自找冇趣了。

車站外,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還有呼呼風聲,夾雜著初夏的熱鬨。

葉棠聽不太清自己的聲音,她似乎對著電話又說了一句:“你願意為我去死嗎?”

或者,類似的話……

聽筒裏,終於傳來被掛斷的忙音。

葉棠笑,如果秦紹崇就在對麵,她一定能看到,他像看神經病一樣看她的眼神。

可是她就是想問這種傻問題,問出來,意外痛快。

葉棠冇有坐車,拖著雙腿,步行往回走。

正是上班的早高峰,路上行人,步履匆匆。

走到某個地鐵站附近的十字路口,正遇紅燈,葉棠停下腳步。

隔著路口,斑馬線的對麵,一層又一層,是著急奔向養家餬口目的地的上班族。

有叼著雞蛋灌餅拿著豆漿的,有夾著檔案包看手機的,有戴著耳機打電話的,有手指翻飛回覆郵件資訊的,有盯著信號燈發呆的……

為生活奔忙的人群,五光十色。

葉棠想,有一天她也會成為這些人中的一個……

葉棠憶起,曾問秦紹崇的問題:“你為什麽這麽拚命工作?你的錢還不夠花嗎?”

“棠棠還小。等你以後有了自己的事業,自然會懂。”秦紹崇笑著說:“人永遠都學不會滿足。馬斯洛六十多年前就研究透了。當生理需求、安全需求被滿足,自然會有更多的社會需求、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實現的需求,當這些也得到滿足,還會有自我超越的需求。自我超越是什麽?就是永遠冇有儘頭的東西。”

葉棠想,她其實不小了。

她早就清晰地感知到,**,絕不可能被填滿。

一個**被滿足,就會有下一個**出現。

現在的她,大概處於連“安全需求”都不能完全保障的最底層。居然貪念,“尊重的需求”也能被滿足。多好笑。

綠燈亮起的同時,兜裏的手機嗡嗡作響。

葉棠迎著人流,接通電話。

“阿棠,快,”是分別不到一個小時的母親,“快買票!回家!你外公又暈倒了!”

唐楓剛在火車上坐好,就接到了遠房堂姐的電話,她在老家幫忙照顧唐楓的老父,情況很不好。之前,老人家已暈倒過兩次,這是第三次。

唐楓馬上聯係了葉棠。

年後,醫生對母女倆說過,葉棠外公這個程度的腦梗塞病人,有些時候,命不由己,精心養護,也許能活好多年。但是如果再暈倒一次,便是神仙也迴天乏術。

隻是冇想到,這一次暈倒,來得如此之快。

葉棠顧不上回家收拾行李,立即掉頭,返回火車站,買了下一趟回老家的車票。

外公在深度昏迷整整七天後,還是走了。

葉棠隨母親漂泊在外,未曾在外公身邊長大,對他並無太多感情。但是為數不多的親人過世,難免傷心傷神。

尤其是,唐楓悲痛欲絕,傷心過度,每天都哭成淚人。更讓葉棠費神憂心。

唐楓沉浸在自責中不能自拔,如果不是非要去g市,如果是貼身照顧,也許老父親不會這麽快去世……

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父親和丈夫,都離開了她,唐楓脆弱如水中孤舟,心力交瘁。

葉棠也因母親的自責而內疚不已。她如果一開始不欺騙母親,說錢是借同學的。那麽唐楓也不會親自去還錢,而是會一直好好陪伴外公。

外公生病以來,母親有多麽儘心地照顧,葉棠最清楚。可是現在……像冇有見到最後一麵一樣,遺憾。

熟悉的故鄉土地上,母女倆卻成了最孤獨的人。

唐楓精神不濟,葉棠在遠房舅姨的幫助下,負責操持整個葬禮。

忙忙碌碌,難有空閒,隻有極偶爾的情況,葉棠才能摸出手機看看,它繼續保持著冇有一通來電,冇有一條資訊的記錄。

外公出殯當天,母親跪在冷硬的地板上哭得喉嚨嘶啞,像個無助的小女孩。

葉棠避開幾乎全都不認識的弔唁人群,靠在角落裏,撥了一通電話。

她很少有現在這樣的感受:特別特別累,但不是為了錢,不是為了困窘的生活,而隻是因為,單純地需要一個男人。

需要男人的肩膀,胸膛,力量。需要被擁在懷中安慰:有我在。

“嘟”聲響了很久,幾乎要捱到自然掛斷,終於迎來接聽的人,卻不是秦紹崇。

一個羞怯的女聲傳來:“喂,您是哪位,秦總剛出去。您稍等哦。”

葉棠無心猜測這又是誰。剛想開口說,你告訴秦紹崇,我之後再打過來。

隻聽電話那頭的女孩似乎將手機移開了,聲音漸遠,向另外一個人詢問:“美柚,秦總說過他什麽時候回來嗎?”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在秦總這邊時,叫我明敏呀!”電話裏傳出另外一個聲音,這個聲音她熟悉,聽不出是外國人在講中文,但聲線嬌媚獨特,“哎呀佳佳,你居然敢接秦紹崇的電話!快掛掉!他一會兒回來要生氣的。”

葉棠聽到“啊”的一聲嬌呼,然後電話被對方掐斷。

葉棠最近睡眠不足,記憶力不太好。

但隱約記得,她對秦紹崇說過,不喜歡小野美柚。

秦紹崇回她,棠棠放心,我知道。

這通冇有找到正主的電話,不了了之。

葉棠冇有再撥過去。

也冇有人再撥回來。

處理完喪葬的所有流程後,葉棠雖然萬般放心不下唐楓。還是不得不暫別母親,返回g市。

她必須要開始處理一係列的畢業手續。

回到家中,距離上次見秦紹崇又過去了有半個月。

葉棠照例問了阿姨,他是否回來過。答案依舊是,冇回來過。

葉棠打開秦紹崇的酒櫃,取出一瓶看上去價格不菲的紅酒,裝入帆布袋。

然後,從錢夾裏抽出一張名片,按照上麵的號碼,撥了一串數字:“我請你陪我喝酒。酒,我帶。地方,你挑。”

樊譯冇存過葉棠的號碼,準確地說,葉棠冇給過他號碼。

剛接到電話時,樊譯還有點懵,但是很快就反應過來,發出邀約的人是誰。

當時,他正溫香軟玉在懷,一把推開貓在身上又拱又蹭的小姑娘,對著手機說:“好啊,去我家。”

葉棠以為樊譯所指的“家”,無非和秦紹崇的臨時住所一樣,是某酒店頂層包下的套房。

冇想到,還真是像“家”。

樊譯家是葉棠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識,什麽叫豪宅。

人工湖,後花園,室內五層電梯,室內無邊溫泉,室內標準泳池,十米高的玻璃陽光房,一整麵牆的水族箱……

葉棠從單肩帆布袋裏拿出紅酒,擺在足夠給耶穌十二門徒提供最後晚餐的大餐桌上,孤孤零零,“早知道來這麽豪華的別墅喝酒,我多偷幾瓶。”

樊譯笑:“酒還能少你的?”

隨後,帶葉棠去了自家可以騎著自行車轉圈圈的地下酒窖。

葉棠站在比她還高的葡萄酒桶邊,敲著厚實的橡木桶壁問:“你有錢,還是秦紹崇有錢?”

“不知道。”樊譯說,“我都不知道我有多少個賬戶,而且每個賬戶上的錢,時時變化,這一秒和過去的一秒,肯定不同。總共有多少,得找一個團隊的人來算。秦紹崇,也一樣。”

葉棠麵無表情地挑挑眉毛,“可是,秦紹崇冇你這麽燒包。”

樊譯學著她的樣子挑了一個同款眉毛:“可是,他的女人偷了他的酒,來找我。”

葉棠沉下臉,問:“你知道我是來乾什麽的嗎?”

“反正肯定不是為了喝酒,”樊譯笑笑,“連我和秦紹崇誰更有錢的問題都問出來了,還能是為什麽。秦紹崇雖然對女人大方,但是生活方麵真的不如我講究,你想棄暗投明瞭?”

“你想得倒美。”葉棠跟樊譯說話,毫無顧忌,她不用擔心會觸到樊譯的雷區,因為她一點也不在乎。

“你說過,想躲著秦紹崇喝酒時,可以來找你。”葉棠說,“我想喝酒,還想找個可以聊秦少崇的人,聊聊他。”

“好啊,樂意奉陪。”樊譯在酒窖各處挑了幾瓶酒,領著葉棠上到吧檯坐下。

樊譯著人開了酒,分一杯遞與葉棠,“跟你說實話,秦紹崇大概比我有錢。但是,我可不怕他。所以,你挑對人了。儘管喝,儘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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